玄音的残魂转向长安城深处,那九道暗金血柱如同支撑天地的凶戾支柱,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波动。她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暴戾与怨毒远超先前祭坛所现,这绝非自然形成,而是某种被刻意引导或释放的灾难。 黄巢的嘶吼和朱温的惊疑被她抛在身后。此刻她的意识高度凝聚,残存的魂体虽脆弱,却因强烈的执念而维持着形态。锁骨处的烙印依旧传来灼痛,与那九道血柱产生着微妙的共鸣。那祭坛上出现的、与她面容相似的虚影,以及传递的“契约未绝、血脉延续”的意念,让她意识到玄天宗、自身血脉与这场灾劫之间存在极深的、未被记载的关联。师父隐瞒了真相,宗门的职责或许远非镇压地煞那般简单。 她必须找到这血柱的源头。那不仅是平息灾祸的关键,也可能揭开她身世与宗门秘辛的答案。 残魂微动,化作一道不易察觉的流光,朝着距离最近的一道暗金血柱方向疾驰而去。她的速度极快,掠过残垣断壁。越靠近血柱,周遭的玄气就越发紊乱,充斥着毁灭性的力量,不断冲击着她的魂体,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延缓着她的速度。她强行稳住形态,继续深入。 血柱并非从地面简单喷发,其根基深深扎入地底,仿佛连接着某个巨大的核心。沿途所见,长安城的景象愈发骇人。地面裂开深不见底的缝隙,汩汩涌出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散发着腥臭。一些未来得及逃离的百姓或兵卒,被那暗红液体沾染,身体迅速干瘪腐朽,化作枯骨,旋即又有新的血雾从枯骨中飘出,融入那冲天的血柱之中,成为其养料。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却又很快湮灭。 玄音残魂掠过一片曾是坊市的区域,这里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地缝,那道暗金血柱正是从地缝最深处冲天而起。血柱旁,景象更为诡异。数百名身着破烂唐军服饰或起义军装束的尸骸,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跪伏在地,朝着血柱的方向,仿佛在进行某种邪恶的献祭。他们的血肉早已干枯,唯有眼眶中跳动着微弱的暗金色火焰。 玄音察觉到这些尸骸摆放的位置暗合某种阵法,正在不断抽取地脉中的某种力量,汇入血柱。她试图靠近观察,一股强大的排斥力猛地从血柱方向传来,夹杂着混乱的嘶吼与诅咒的意念,冲击着她的意识。她立刻后撤,魂体一阵剧烈波动,变得更加透明。 这血柱不仅吞噬生机,更能攻击靠近的魂体意识。其源头必然有更强大的守护或核心。 她改变策略,不再试图强行接近单个血柱,而是攀升高度,从上方俯瞰九道血柱的分布。九道血柱的位置并非杂乱无章,它们隐隐构成了一个巨大而古老的阵法轮廓,将长安宫城核心区域包围在中心。而所有血柱的能量流向,都隐约指向宫城深处的某个方位——那里是昔日大唐皇权的核心,太极宫所在。 难道源头在皇宫之下? 这个念头让她魂体一凛。李唐皇室以天罡正道自居,若灾劫源头深植于皇宫之下,那所谓的“正道”又是什么?这与师父所言的天命玄气之争,是否存在着更深的虚伪与阴谋? 就在她凝神感知能量流向时,下方那跪伏的数百尸骸,眼眶中的暗金火焰骤然同步暴涨。它们僵硬地、齐刷刷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眶“望”向空中的玄音残魂。下一刻,它们张开了只剩下枯骨的嘴,发出一片无声却尖锐到极致的嘶鸣! 这嘶鸣并非作用于耳朵,而是直接攻击魂体! 玄音如遭重击,残魂仿佛要被这汇聚在一起的数百道怨毒嘶鸣撕裂,凝聚的意识瞬间涣散,朝着地面坠落。她强行运转玄天宗凝魂秘法,青玉笛的虚影在她魂体周围一闪而逝,荡开一圈微弱的清光,勉强抵消了部分嘶鸣的攻击,让她得以重新稳住。 但那些尸骸并未停止,它们继续发出无声的嘶鸣,同时,地面裂口中涌出的暗红液体开始凝聚,化作一只只狰狞的血色手臂,抓向空中坠落的玄音。 玄音残魂急速闪避,血色手臂不断从下方探出,交织成一张大网。她一边躲避,一边承受着魂体嘶鸣的攻击,形势岌岌可危。她意识到,这些尸骸和地缝中的邪异力量,是被某种意志操控着,守护着这些血柱,阻止任何探查。 她不再犹豫,残魂骤然收缩,化作一道极细的青金色丝线,不再理会下方的攻击,以损耗魂源为代价,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朝着太极宫的方向激射而去。无数血色手臂在她身后合拢,抓了个空,那无声的嘶鸣也随着距离拉远而减弱。 越是靠近太极宫区域,空气中的压抑感就越发沉重。另外八道血柱的能量波动在这里交织,形成了一片近乎实质的力场,扭曲着光线和感知。这里的建筑保存相对完好,却死寂得可怕,不见半个人影,连那些邪异的尸骸和地缝中的手臂也消失了,仿佛这里是禁区中的禁区。 玄音残魂速度慢了下来,这里的力场让她举步维艰。她仔细感知着九道血柱能量最终汇聚的焦点。 最终,她的“目光”锁定在太极殿前那片巨大的广场。广场中央的地面早已彻底崩碎,形成一个巨大的坑洞。坑洞深处,并非想象中的岩浆或黑暗,而是一片粘稠翻滚、由纯粹暴戾与怨毒凝聚而成的暗金色血海!九道冲天的血柱,正是从这片血海中升起! 血海之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面孔和破碎的兵刃沉浮,发出永无止境的痛苦哀嚎。而在血海最中心,悬浮着一物。那东西被浓稠的血光包裹,看不清具体形态,只能感觉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古老而邪恶的意志正在其中缓缓苏醒。所有的血柱能量,都在向它朝拜、汇聚。 那就是源头! 玄音残魂震颤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东西散发出的意志,竟与她锁骨处的烙印,与她血脉深处某种隐藏的力量,产生了一种极其厌恶却又无法彻底割裂的诡异联系。那虚影所说的“契约”和“血脉”,所指的就是这个? 她试图看得更清楚些,魂体不由自主地向前飘去。 突然,血海中心那团包裹着源头的血光猛地波动了一下,一道冰冷、漠然、不含任何情感的意念横扫而出,瞬间锁定了玄音这道不该存在于此时的残魂。 “玄…天…宗…” 断断续续的意念,带着亘古的恨意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玄音残魂如坠冰窟,瞬间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