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巢跪在冰冷的地面，左臂完全失去知觉，死寂的灰白色从掌心蔓延至肘部，仿佛整条手臂都已石化。右臂金甲破损处血肉模糊，残留的灰败死气与伤口焦黑边缘纠缠。丹田内蚩尤之力与侵入的极寒死气疯狂对冲，每一次撞击都让他眼前发黑，喉头腥甜。汗水混着血水砸在岩石上，留下暗红印记。 他试图撑起身体，右臂刚发力，剧烈的腐蚀痛楚和经脉撕裂感就让他闷哼一声，险些再次栽倒。左臂沉重异常，冰冷死寂感顽固地盘踞，与丹田传来的灼热暴戾格格不入。那团阴影怪物逃向了更深的黑暗，留下满地狼藉的粘液痕迹，空气里腐败的腥气挥之不去。 就在这时，那股震动再次传来。比刚才更清晰，更沉重。它并非来自脚下某处，而是整个洞窟的基岩都在共鸣。沉闷的搏动穿透膝盖，直抵他混乱的识海深处。这震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韵律，仿佛沉睡在地心亿万年的庞然大物，正缓慢地翻了个身。 震动触及到他体内混乱的力量。丹田深处狂暴冲撞的蚩尤之力猛地一滞，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紧接着，一股更加原始、更加蛮荒的悸动从血脉深处被唤醒，呼应着地底的搏动。那并非他熟悉的、属于玄甲金虫赋予的金属操控之力，而是更深沉、更黑暗的东西，带着熔岩般的灼热和毁灭的渴望。同时，左臂上那顽固的灰白死气也仿佛受到了某种吸引，竟微微波动起来，冰冷的触感沿着冻结的臂膀向上蔓延了一寸。 黄巢瞳孔收缩。这震动……绝不仅仅是地质活动！它能引动他体内蚩尤之力的异常反应，甚至能刺激这诡异的灰白液体！阴影怪物、灰白死液、地底震动……三者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可怕的联系。源头就在这洞窟更深处！ “呃啊……”他喉间滚过一声压抑的低吼。放弃？退出去？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碾碎。右臂的伤口、左臂的冰冷、丹田的剧痛，连同那滴落在他脚印上的灰白液体……所有遭遇都在疯狂叫嚣：退出去就是死路一条！这洞里的东西，要么毁了他，要么……被他所用！ 一股狠戾从心底炸开。科举落第的屈辱，揭竿而起的决绝，金甲染血的快意，还有玄音那张清冷如霜、带着忧色的脸……无数破碎的画面在剧痛中闪过，最终凝聚成一点燃烧的金芒，在他布满血丝的眼底亮起。 “给老子……撑住！”他对着体内翻江倒海的两股力量嘶吼，更像是对自己意志的鞭挞。他用还能动弹的右臂猛地撑地，膝盖顶着冰冷坚硬的岩石，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将身体从跪姿撑起。每一次用力，右臂伤口都传来撕扯的剧痛，丹田的冲撞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左臂的冰冷死寂沉重得如同灌铅。他浑身都在剧烈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血丝从紧抿的嘴角渗出。 站起来了！尽管摇摇欲坠，双膝仍在打颤，但他终究离开了冰冷的地面。汗水浸透残破的衣衫，贴在身上一片冰凉。 目光投向阴影怪物消失的那片黑暗裂隙。那里是唯一向下的路径。震动再次传来，比之前更强烈，洞顶细小的碎石簌簌落下。那股源自血脉的悸动也更清晰了，带着一种原始的召唤，催促他向前。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右臂的伤口随着动作不断渗出暗红的血，滴落在身后。左臂垂在身侧，灰白色的皮肤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死气。洞窟深处吹来的风，带着更浓重的湿冷和一种难以形容的、铁锈混合着腐朽的气息。 越靠近裂隙，震动感越强。脚下的岩石不再是稳定的平台，而是像活物的皮肤在微微起伏。裂隙入口狭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向内望去，只有一片吞噬光线的漆黑。先前阴影怪物留下的粘液痕迹在裂隙口格外明显，形成一条蜿蜒向下的湿滑路径。 黄巢在裂隙前停下，喘着粗气。他侧耳倾听，除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心跳，洞窟深处似乎还传来一种极其低沉的嗡鸣，像是某种巨大金属结构在压力下发出的呻吟。他伸出还能活动的右手，五指张开，尝试调动体内混乱的力量。丹田内蚩尤之力受到地底震动的牵引，竟分出一丝灼热的气流，艰难地流向右臂，在指尖凝聚起一点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金芒。 金芒一闪即逝，体内力量的失衡让他再次踉跄了一下，险些撞上旁边的岩壁。但他脸上却掠过一丝近乎狰狞的兴奋。还能调动！哪怕只是一丝！这力量是他唯一的依仗。 他不再犹豫，用右肩抵住湿冷的岩壁，侧着身体，挤进了狭窄的裂隙。冰冷的岩石摩擦着左臂灰败的皮肤和右臂的伤口，带来新的刺痛。裂隙内的通道陡峭向下，坡度极大，地面覆盖着一层滑腻的、不知是苔藓还是怪物残留粘液的东西。 下行异常艰难。他几乎是在滑行和攀爬。震动越来越剧烈，脚下的滑腻感让每一步都充满凶险。通道壁上开始出现一些奇特的纹路，像是被巨大的力量扭曲挤压形成的褶皱，又像是某种从未见过的巨大生物的巢穴内壁。空气里的铁锈和腐朽气味浓得让人窒息。 突然，脚下猛地一滑！右臂的剧痛让他无法及时抓住岩壁，整个人沿着陡峭的坡道急速向下滑去！身体不受控制地在湿滑的通道里翻滚撞击，左臂沉重地磕在突出的岩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眼前天旋地转，只有洞壁飞速掠过的模糊阴影和震耳欲聋的心跳。 滑坠持续了不知多久，身体最终狠狠撞在通道尽头一处相对平缓的地面，停了下来。他蜷缩着，剧痛席卷全身，右臂的伤口彻底崩裂，鲜血浸透了大半衣袖。左臂的冰冷感似乎也因撞击而扩散了几分。 他强撑着抬起头。眼前豁然开朗。狭窄的通道到了尽头，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出现在眼前。空间大得超出想象，穹顶高悬，隐没在深邃的黑暗里。微弱的光源来自空间中央——那里并非漆黑一片，而是流淌着一片粘稠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灰白色“湖泊”。 湖泊并非平静。它在剧烈地翻涌、鼓荡！每一次翻涌，都伴随着那股沉闷如雷的搏动！整个巨大的地下空间，都随着这灰白湖泊的搏动而震颤！湖泊的中心，隐约可见一个庞大到无法形容的、缓慢起伏的轮廓，仿佛是这“湖泊”的源头，那搏动的核心！ 黄巢趴在地上，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放大。他死死盯着那片搏动的灰白湖泊和其中巨大的阴影，连呼吸都停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