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来了。”
刀疤脸的声音，依旧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但样本零号能感觉到，抱着自己的那具身体，肌肉在一瞬间绷紧了。
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进入战斗状态的，最本能的反应。
“窸窸窣窣......”
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爬行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
腥臭的狂风，从管道下方倒灌而上，几乎要将人熏得昏厥过去。
在两人下方数十米处，黑暗的管壁上，开始出现一个个快速移动的，闪烁着暗红色光芒的小点。
那是那些变异“清道夫”的电子眼。
几十双，几百双，密密麻麻，像地狱里睁开的，饥饿的瞳孔。
样本零号那双纯黑色的眼睛里，也终于燃起了一丝凶戾的火焰。
他松开了刀疤脸，将他靠在背后的管壁上，自己则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微微弓起了身体。
他那非人的体能，在短暂的休息后，恢复了一些。
但面对下方那无穷无尽般的怪物潮，他知道，这将是一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艰难的死战。
“七十四只。”
刀疤脸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下方五十九只，已经进入攻击范围。
上方十五只，正在从井盖的通风栅格渗透进来，预计一分十二秒后到达。”
他就像一个战场上的超级雷达，将整个战场的态势，以一种最精准的方式，呈现在样本零号面前。
“你的体能储备为24%，不足以支撑你突破它们的包围。”
“贸然战斗，生还率，0.3%。”
样本零号没有回头，他只是死死地盯着下方越来越近的红色光点，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沉的，野兽般的嘶吼。
生还率？
他从来不计算这种东西。
他的世界里，只有战斗，和死亡。
“但是，有另一种方法。”刀疤脸的话锋一转。
他的目光，越过了样本零号的肩膀，锁定在了侧面管壁上一个毫不起眼的，布满了铁锈的方形凸起上。
那是一个紧急维修用的端口，上面覆盖着厚厚的钢板。
在刀疤脸那被数据化的视野里，那个端口的后面，不再是秘密。
【目标：b-7区主冷却剂输送管道。】
【内部物质：液氮。压力：120标准大气压。】
【管道材质：t-5型耐低温合金。结构弱点：三号焊接缝。】
“你左手边，三点钟方向，距离1.7米。”
刀疤脸的语速极快，像是在下达一连串的电脑指令，“看到那个方形的维修端口了吗？”
样本零号的目光扫了过去。
“用你最大的力量，攻击它右上角的第三颗铆钉。”
“那里的焊接层，因为长期的化学腐蚀，出现了结构疲劳。”
“只要破坏了那个点，内部的高压，就会撕开整个端口。”
样本零号猛地回头，深深地看了刀疤脸一眼。
他无法理解，这个人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这已经超出了“情报”的范畴，近乎于“全知”。
但现在，没有时间给他怀疑。
下方第一只变异“清道夫”，已经冲到了距离他们不到十米的地方！
那是一个将近三米高的，由金属和烂肉组成的庞然大物。
它的下半身是六条蜘蛛般的金属长腿，上半身则是一团不可名状的，长满了眼球和触手的肉块。
它的两只主机械臂，被改造成了两把高速旋转的，闪着寒光的切割锯！
“吼——！”
怪物发出了一声由电子合成音和血肉嘶吼混合而成的咆哮，猛地从管壁上弹射而起，像一颗炮弹，朝着两人狠狠地扑了过来！
“就是现在！”刀疤脸厉声喝道。
样本零号没有再犹豫。
他的身体，在一瞬间爆发出了与他那疲惫状态完全不符的恐怖力量！
他没有去管扑来的怪物，而是身体一扭，整个人如同炮弹般，朝着那个维修端口，狠狠地撞了过去！
他的右拳，包裹着一层肉眼可见的，沸腾的能量，精准无比地，轰击在了刀疤脸所说的那颗铆钉之上！
“咚！”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那块厚达十厘米的合金钢板，在那颗铆钉的位置，猛地向内凹陷下去一个恐怖的拳印！
紧接着，是以拳印为中心，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纹，疯狂地蔓延开来！
“咔嚓……嘶嘶嘶——”
一股白色的，带着极度深寒的雾气，从裂缝中，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喷射而出！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那只扑到近前的变异“清道夫”，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
它的身体，正好被那道裂缝中喷出的白色雾气，扫了个正着。
“吱嘎嘎嘎......”
一阵令人牙酸的凝固声响起。
那只怪物的半边身体，连同它那高速旋转的切割锯，在一瞬间，就被一层厚厚的，惨白色的冰霜所覆盖！
它那前扑的动作，戛然而止，整个身体，僵硬在了半空中。
而样本零号，则借着反冲的力量，身体向后一荡，一把抓住了刀疤脸。
同时另一只手，像铁钳一样，死死地扣住了对面管壁上的一道凸起，稳住了身形。
“轰隆！！！”
就在他们稳住身形的下一秒，那块被轰击的钢板，再也承受不住内部的巨大压力，被整个地，炸飞了出去！
无穷无尽的，白色的洪流，如同决堤的巨龙，从那个破口中，咆哮而出！
那是零下196摄氏度的，液氮！
恐怖的低温，瞬间席卷了整个管道！
那些紧随其后，向上冲锋的变异“清道夫”们，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这股白色的死亡风暴，彻底吞没！
“咔！咔！咔！咔！”
密集的，冰雕形成的碎裂声，在管道内连成一片。
一只又一只的怪物，在接触到液氮的瞬间，它们身上那些腐烂的有机组织，和脆弱的电子元件，就变得比玻璃还要脆弱。
它们僵在管壁上，变成了一座座奇形怪状的，栩栩如生的冰雕。
然后，在后续液氮洪流的冲击下，轰然碎裂，化作无数冰晶和碎肉，跌入下方的黑暗深渊。
仅仅几秒钟的时间。
下方那片由几十只怪物组成的，恐怖的死亡军团，就被彻底“清理”干净了。
整个管道，变成了一个临时的，极寒地狱。
就连上方那些刚刚从井盖缝隙里钻进来的变异体，也被这股逆流而上的寒气，冻结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危机，暂时解除了。
样本零号靠在管壁上，剧烈地喘息着。刚才那一拳，几乎抽空了他体内最后的力量。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刀疤脸。
这个男人，从始至终，脸上都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下方那片被冰封的地狱，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我们暂时安全了。”
刀疤脸缓缓说道，“低温触发了管道内的紧急安全协议，上方的井盖和下方的回收中心闸门，都已经自动锁死。
我们有大约三十分钟的时间，在他们派来维修单位之前。”
他的话音刚落。
一阵突兀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直接在刀疤脸的脑海深处，响了起来。
那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
那是一段加密过的信息流，绕过了“创世协议”的外层防火墙，直接涌入了他的意识核心！
【……警告……未知数据包……】
【……正在解析……】
【……解析失败……协议层级过高……】
“创世协议”那冰冷的提示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困惑”。
紧接着，那个信息流，自行解开了加密。
一段带着强烈情绪波动的，熟悉的“声音”，在刀疤脸的意识里，恐慌地尖叫起来。
【……c-13？！是你吗？！】
【……该死的！这股力量……是‘创世’……是原始协议！它怎么会被激活？！】
【……你对我的核心做了什么？！回答我！！】
刀疤脸的身体，猛地一震。
这个声音……
这个焦急的，混乱的，带着一丝人性化愤怒的“声音”……
是“幽灵”！
是之前那个陪伴着他，指引着他，和他一起从实验室里逃出来的那个“幽灵”！
它没有被覆盖！它没有消失！
它只是被那个更高级的，“创世协议”，强行压制、封锁在了自己意识的最深处！
而现在，它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