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盘膝坐在沙发上、双眸紧闭、周身气息内敛的陌深，夏弥和楚子航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没有出声打扰。
两人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走吧师兄，饿死了，去尝尝这船上的大餐！”夏弥压语气轻快。
她换上了一身合体的男式服务生制服，白衬衫黑马甲，领结打得一丝不苟，甚至连胸前的名牌都伪造得天衣无缝，她还刻意改变了走路的姿态和重心，显得干练而低调。
“嗯。”
当楚子航与夏弥并肩走在空旷的走廊里时，楚子航敏锐地察觉到，夏弥的脸上似乎笼罩着一层“薄雾”，这让她的五官轮廓仿佛隔着一层磨砂玻璃，无法看得真切。
这是登船以来，楚子航第一次和夏弥单独相处，这种异常感尤为明显。
夏弥感受到了楚子航停留在自己脸上的视线，她侧过头，用清秀男中音说道：“喂，看什么看？没见过易容术啊？高级货好不好！我万一被人认出来，麻烦可就大了！”
楚子航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但目光依旧会不由自主地扫过夏弥的脸庞。
两人沉默地走向电梯，就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瞬间，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伸了进来，挡住了门。
电梯门重新打开，外面站着萨沙·雷巴尔科船长，他臂弯里挽着一位身姿婉约，穿着红色天鹅绒长裙的少妇。
萨沙船长看到电梯内是楚子航和一名“男服务生”，明显愣了一下，但他迅速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仿佛从不认识楚子航一般，目光自然地转向夏弥问道：“嘉年华会准备得怎么样了？”
夏弥微微躬身，姿态恭敬：“一切准备就绪，萨沙船长。另外，请您别忘了，今晚十点整，您需要在前甲板进行圣诞致辞演讲。”
萨沙船长恍然大悟的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对对对！演讲！瞧我这记性，光顾着陪美丽的卡珊卓夫人了。”他笑着看了一眼身旁的女伴，卡珊卓夫人则报以一个得体的微笑。
电梯抵达甲板层，楚子航和夏弥率先走出电梯。
就在电梯门即将再次合拢时，萨沙船长对夏弥说道：“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演讲前记得来船长室叫我一声。”
“明白，船长。”
电梯门缓缓关闭，将萨沙船长和卡珊卓夫人带往更高的楼层。
走出电梯，喧嚣的热浪和温暖的灯光瞬间包裹了两人，前甲板已然化身成为北极冰原上的奇幻盛宴。巨大的煤气取暖灯发出嗡嗡的声响，驱散严寒，晶莹的冰雕在灯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彩，由冰块垒成的透明舞池宛如一块巨大的水晶，小型管弦乐队正在演奏悠扬的曲调。
衣着光鲜的旅客们手持酒杯，三三两两交谈甚欢，穿着圣诞短裙，踩着滑板的白俄罗斯女侍应生如同蝴蝶般穿梭其中。
楚子航和夏弥在一个人流相对较少的角落找了张桌子坐下，既能观察全场，又不易被打扰。
“怎么样？我演得不错吧？”夏弥摘下服务生帽，得意地冲楚子航扬了扬下巴。
“满分。”楚子航言简意赅地肯定。
“师兄，刚才萨沙船长身边那位卡珊卓夫人，住在307房间。有情报显示，她昨天中午乘坐贵宾电梯去了顶层船舱，看来也是我们那位圣女的座上宾之一。”
“你能想办法拿到近期所有拜访过星之玛利亚的客人名单吗？”
夏弥闻言，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制服：“师兄，你看我现在这样子，在他们眼里就是个跑腿的佃户，跟那些能直接上顶层的地主们怎么比？这种核心宾客名单，你恐怕得找萨沙船长帮忙了。”
萨沙船长是表面上是游轮公司的雇员，私下里为俄罗斯联邦安全局工作。在禁闭室里，他和楚子航进行了简单的情报共享，暂时达成了同盟。
楚子航挥了挥手说道：“我明白了，我会找机会和他谈的。”
片刻后，服务生送来两杯热气腾腾的热红酒，北欧的冬夜，这种饮料最能驱寒。
夏弥端起酒杯，有些犹豫地看了看自己的装扮，又看了看周围衣着华丽的宾客，对楚子航说道：“师兄，我穿成这样跟你坐一起吃饭，会不会太显眼了？”
楚子航面不改色地拿起菜单，一边浏览一边平静地回答：“不会，他们会认为是我有问题。”
夏弥愣了一下，随即忍俊不禁，差点把嘴里的红酒喷出来，她连忙捂住嘴，肩膀耸动：“噗……咳咳！师兄！我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种冷幽默的天赋！”
楚子航没有回应她的调侃，当食物上桌后，夏弥立刻将形象抛诸脑后，开始大快朵颐，显然是真的饿了。
晚餐进行到一半，场内的音乐风格突变，从舒缓的爵士乐变成了节奏强劲的电子舞曲。早已按捺不住的年轻人们欢呼着涌向冰舞池，尽情摇摆起来，连一些女服务生也受到感染，加入其中。
很快，舞池的焦点聚集在了一只蹦蹦跳跳的、全身覆盖着粉红色绒毛的兔子玩偶身上。
虽然玩偶服完全掩盖了身材和容貌，但那只兔子舞动时展现出的青春活力和难以言喻的韵律感，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玩偶服下一定是个可爱又迷人的女孩。
这只粉红兔子迅速成为了全场的明星，不断有年轻人试图加入他们那一桌，而兔子对于跳舞和喝酒的邀请来者不拒，气氛热烈。空气中混合着香水、酒精和躁动的荷尔蒙味道。
男孩们围绕着粉红兔子，暗中的较劲逐渐升级，最终演变成了一场小小的混战，几个人扭打在一起，连闻讯赶来的安保人员一时都无法将他们分开。
而这场骚动的中心，那只粉红兔子，却在一旁开心地鼓掌，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热闹。
楚子航和夏弥远远地看着这场闹剧，与周围兴奋的人群格格不入。
夏弥切着一块小羊排：“看来我们的圣女玩得很开心嘛。不过，这帮小伙子也太容易上头了。”
她瞥了一眼楚子航，“师兄，你说我们要不要给陌深带点吃的回去？”
楚子航点了点头，抬手准备招呼服务生。
就在他抬手的瞬间，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醉意的女声，穿透了音乐的喧嚣，清晰地传了过来：
“喂——！楚——！”
整个喧闹的甲板，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音乐还在继续，但很多人的目光都循着声音望了过去。
只见那只粉红色的兔子，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舞池中央，正站在几步开外，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指向楚子航。
兔子女孩打了个小小的酒嗝，继续说道：“我喝好啦！我们——走吧！”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楚子航身上。几个刚才还为兔子争风吃醋的年轻人，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起来，惊讶、疑惑、嫉妒。
夏弥都差点被嘴里的食物呛到，瞪大了眼睛看着楚子航，又看看那只粉红兔子，脸上写满了“师兄你什么时候招惹上她了？”的疑问。
楚子航握着酒杯的手顿在了半空，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打在自己身上。
楚子航完全没料到瑞吉蕾芙会以这种方式，直接向他发出邀请。她难道不怕文森特知道吗？还是说，这本就是她计划的一部分？
楚子航原本只想安静地吃完这顿饭，对瑞吉蕾芙和那群荷尔蒙过剩的男孩之间的游戏毫无兴趣，更别提卷入这种幼稚的争风吃醋。
然而事与愿违，那只粉红色的兔子蹦跳着穿过人群，不由分说地挤开楚子航身边的椅子，毛茸茸的爪子一把抓住了他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手腕。
触感温热，带着玩偶服的绒毛感和一丝汗湿，楚子航眉头瞬间锁紧，下意识就想甩开。
周围几个原本围着瑞吉蕾芙转的男孩，见他们的兔子突然主动去拉另一个陌生男人的手，顿时躁动起来，眼神变得不善。
离得最近的男孩佩尔松，带着酒气上前一步，伸手就想把瑞吉蕾芙拉回来：“嘿！朋友，这位小姐是我们的同伴……”
楚子航正欲发力挣脱，瑞吉蕾芙却突然踮起脚尖，毛茸茸的兔头凑到了他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楚子航的身体僵直了一瞬，他看向近在咫尺的兔子头套，试图从那网格后面看出这句话的真伪。
瑞吉蕾芙退后一步，爪子仍抓着楚子航，轻轻晃了晃，像个撒娇的小女孩。
电光石火间，楚子航做出了决断，他起身伸手按在了佩尔松胸前，示意他退后。
动作看似轻柔，佩尔松却感觉像撞上了一堵无形墙壁，任他如何发力前冲，力量都如泥牛入海。
佩尔松恼羞成怒，借着酒意，挥拳就朝楚子航面门打来。
楚子航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知道跟醉鬼讲不通道理，他按在佩尔松胸口的手骤然发力一推，同时脚下一绊。
佩尔松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传来，惊呼一声，踉跄着向后倒去，一屁股重重摔进了一张空着的扶手椅里，震得桌上的酒杯一阵乱晃。
不等佩尔松挣扎起身，楚子航已闪电般抄起旁边餐桌上的餐刀和餐叉，俯身“嚓嚓”两声轻响，精准地将佩尔松西装外套的下摆牢牢钉在了椅子两旁的木质扶手上，动作干净利落。
“你……！”佩尔松又惊又怒，被困在椅子上，一时动弹不得。
楚子航不再看他，转头对旁边正叼着叉子，看得目瞪口呆的夏弥：“麻烦你带一份晚餐回去给我朋友。”
夏弥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楚子航已经转身，大步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瑞吉蕾芙发出一声得逞般的轻笑，蹦蹦跳跳地紧跟在楚子航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