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灵潭的水汽在晨光中氤氲成一片朦胧的白,倒映着周围嶙峋的山岩与半空中摇摇欲坠的防御光幕。这道由地冥域百年灵脉支撑的光幕,此刻已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每一次来自黑风隘口方向的冲击,都会让裂痕蔓延几分,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
吴昊拄着断裂的长枪半跪在地,胸口的灵甲早已被蚀灵幡的黑雾腐蚀出数个破洞,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流着血,染红了身下青灰色的岩石。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灵气像是被狂风吹散的沙,顺着伤口不断外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方才为了推开两名被黑雾困住的师弟,他硬生生扛了天罗域一名金灵境修士的裂山掌,灵脉险些被震断。
昊哥!你怎么样?一名年轻弟子踉跄着跑过来,手里攥着半瓶疗伤丹,丹药的瓶身在激战中被打得凹陷,只剩下三粒丹药滚在掌心。他刚想将丹药塞进吴昊嘴里,就被一道呼啸而来的黑色光刃擦着肩头掠过,带起一串血珠,重重砸在不远处的光幕上,炸开一团黑雾。
别管我!吴昊猛地抓住那名弟子的手腕,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去东边阵眼!那里快撑不住了!他抬头望向光幕最薄弱的角落,那里的灵光已经黯淡到近乎透明,隐约能看到天罗域修士狰狞的面孔在黑雾中晃动,手中的长刀正不断劈砍着光幕节点。
聚灵潭是地冥域的灵脉源头,潭底深处连接着三条主灵脉,整个地冥域的灵气循环都依赖于此。一旦这里被攻破,别说紫云阁,就连地冥域的主城都会因灵气断绝而沦为死域。玄尘域主正在潭中心与血煞激战,金色的灵能与黑色的雾气在半空反复碰撞,每一次碰撞都让大地震颤,潭水掀起数丈高的巨浪,却被无形的力量压回潭中,溅起的水珠落地时已化为带着灵气的冰晶。
可没人敢分心去看那惊天动地的对决。天罗域的修士像潮水般涌向光幕,低阶修士用身体撞击光幕,高阶修士则在后方凝聚灵技,专攻光幕的薄弱点。紫云阁和地冥域的弟子们在光幕内侧结成阵型,用灵箭、符箓、法器拼命抵挡,可伤亡数字仍在不断攀升。
噗——又一名紫云阁弟子被穿透光幕的骨矛击中,倒在吴昊身边。那是个入门不到三年的少年,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临死前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张没来得及激发的火球符。吴昊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一股滚烫的怒火混杂着悲痛冲上头顶。
他想起三年前刚飞升时,自己不过是个连灵气都掌控不稳的散修,是韩烨在陨仙洞外将他从妖兽口中救下,带回紫云阁,教他修炼,赐他灵技。他还记得韩烨拍着他的肩膀说:吴昊,修仙不是为了逞强,是为了守住想守的人。
守住想守的人...吴昊喃喃自语,猛地咬紧牙关,用长枪撑着地面站起身。断裂的枪杆在他掌心微微颤抖,却仿佛注入了新的力量。他看到不远处,凌玥正带领弓箭手小队在崖壁上射击,银色的灵箭带着穿透灵文划破黑雾,精准地射中天罗域修士的眉心。可她的白色衣裙已经被血染红了大半,左臂上中了一道风刃,伤口正不断渗血,却依旧稳稳地拉着弓,没有丝毫动摇。
身后即是家园!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更多的声音加入进来,从嘶哑的低语变成震耳欲聋的呐喊。
身后即是家园!
死守聚灵潭!
为了紫云阁!
吴昊猛地将体内仅存的灵气全部注入长枪,断裂的枪尖泛起淡淡的红光。他迎着一名刚突破光幕的天罗域修士冲了过去,枪杆横扫,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那名修士显然没料到这个重伤的敌人还敢反击,愣神的瞬间,枪尖已刺穿了他的灵脉。
吴昊拔出长枪,鲜血溅在他脸上,却让他的眼神更加明亮。他转身挡在两名年轻弟子身前,用身体筑起一道人肉防线,任凭灵技打在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崖壁上,凌玥看到了这一幕,拉弓的手微微一颤。她看到吴昊身上又添了新的伤口,看到他快要支撑不住的身躯,看到他却依旧像座山一样挡在前面。她咬了咬牙,从箭囊里取出最后三支刻有爆炎灵文的灵箭,同时激发了左臂上的疗伤符箓。
瞄准黑雾最浓的地方!凌玥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为了吴昊!为了所有牺牲的同门!放箭!
三支燃烧着火焰的灵箭划破长空,在空中汇成一道火龙,狠狠撞进黑雾最浓郁的地方。剧烈的爆炸撕开了一道缺口,露出后面天罗域修士惊慌的脸。
就是现在!吴昊嘶吼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长枪掷了出去。长枪带着血色灵光,穿透缺口,钉死了一名正在凝聚灵技的天罗域长老。
可他自己也耗尽了所有力气,膝盖一软,向后倒去。在失去意识前,他仿佛看到韩烨站在紫云阁的山门前,对他露出熟悉的笑容。
昊哥!
吴昊!
呼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却渐渐模糊。吴昊感觉自己像是飘了起来,耳边只剩下风声,还有那句不断回响的话——
身后即是家园。
光幕内侧,残存的弟子们看到吴昊倒下,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爆发出更惊人的战力。他们踩着同伴的尸体,用血肉之躯填补防线的缺口,将凝聚灵气的手掌贴在摇摇欲坠的光幕上,用自身灵脉为光幕续命。
玄尘在半空中察觉到了这股骤然爆发的力量,看向下方那道由血肉和信念筑成的防线,原本凝重的脸上露出一丝动容。他猛地咳出一口精血,却将精血融入本命灵晶,金色的光芒瞬间暴涨,硬生生逼退了血煞的蚀灵幡。
地冥域的儿郎们,玄尘的声音传遍战场,带着前所未有的威严,让这群侵略者看看,我们的骨头有多硬!
黑雾翻滚,金光璀璨,血色染红了聚灵潭的水,也染红了每一个守护者的眼睛。没有人知道防线还能撑多久,但只要还有一个人站着,这道防线就绝不会垮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