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仙渊底,黑雾如墨,终年不散。
这里是地冥域最深的古战场遗迹,传闻在上古时期,曾有数十位大罗境修士在此血战,最终同归于尽。无数年来,残留的战斗意志与法则碎片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整个渊底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寻常修士别说踏入,光是靠近渊边,便会被那股滔天的杀伐之气震慑得心神失守,修为稍弱者甚至会直接爆体而亡。
但此刻,渊底深处却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打破了亘古的寂静。
韩烨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上布满了细密的伤口,鲜血顺着肌肉的纹理缓缓滑落,滴落在脚下的黑色岩石上,瞬间被吸收殆尽。他面前,一道由淡金色雾气凝聚而成的虚影正缓缓消散,那虚影手持一柄残破的长刀,眉宇间残留着至死不休的战意——这是一位上古大罗境修士的战斗意志所化。
“第七十三次了。”韩烨深吸一口气,胸腔起伏间,一股灼热的气流顺着经脉游走,所过之处,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留下淡淡的白色印记。
自一年前进入葬仙渊闭关,他便以这些残留的战斗意志为对手,日夜不停歇地苦修。
这些战斗意志虽无自主意识,却完美复刻了当年主人的战斗技巧与法则运用。每一次交锋,都相当于与一位真正的大罗境修士生死搏杀。韩烨最初应对得极为狼狈,即便运转《九转玄功》第三转,肉身强度堪比域级灵器,也时常被打得遍体鳞伤,甚至数次濒临死亡。
但他从未退缩。
谷洪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宗灵境的真谛不是掌控灵气,而是守护想要守护的人。”而想要守护,就必须拥有足够的力量。大罗境,是他现阶段必须跨越的鸿沟。
韩烨盘膝坐下,取出一枚深海灵珠。这是苏沐不久前派人送来的静海域特产,珠子内部流淌着柔和的蓝光,蕴含着精纯的水系法则之力,最适合用来稳固心神、修复神魂。
他将灵珠握在掌心,灵力缓缓注入,一股清凉之意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驱散了激战过后的疲惫。目光落在自己的右拳上,拳头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金色电光——那是雷金法则交融的印记。
“《九转玄功》前三转,重在锤炼肉身强度,引天地灵气淬炼筋骨血肉。但到了第四转,却要开始感悟法则,将法则之力融入肉身,做到‘体法合一’。”韩烨喃喃自语,眉头微蹙。
这一年来,他每日与大罗境的战斗意志交手,对法则的理解早已远超同阶修士。雷之法则的狂暴、金之法则的锋锐,他都已运用得炉火纯青。但《九转玄功》第四转所要求的,却是将法则之力真正融入肉身,而非仅仅是借助灵力催动。
就像此刻,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葬仙渊中弥漫的空间法则碎片。那些碎片时而扭曲,时而折叠,将光线都折射得支离破碎。这是上古修士战斗时撕裂空间留下的痕迹,也是葬仙渊最危险的存在——稍有不慎,便会被卷入空间裂缝,身死道消。
但对韩烨而言,这些空间法则碎片,却是他突破的关键。
“空间法则……”韩烨站起身,缓步走向不远处一道扭曲的空间裂缝。裂缝约莫丈许长,边缘闪烁着淡淡的银色光芒,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吸力。他能感觉到,裂缝周围的空间被极度压缩,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深吸一口气,韩烨运转《九转玄功》,全身肌肉紧绷,金色的灵力在皮肤下游走,形成一层薄薄的光晕。他伸出右手,缓缓向那道空间裂缝探去。
指尖距离裂缝还有寸许时,一股强大的撕扯力便传来,仿佛要将他的手臂硬生生扯断。同时,无数细微的空间碎片如同锋利的刀片,切割着他的皮肤,留下一道道细密的血痕。
“就是这种感觉!”韩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没有退缩,反而将更多的灵力灌注到右臂之中,同时调动体内的雷金法则,顺着手臂涌向指尖。金色的电光与锋锐的金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细细的光丝,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那道空间裂缝。
“嗤——”
一声轻响,光丝与空间裂缝接触的瞬间,竟被瞬间吞噬。但韩烨却敏锐地捕捉到,在光丝被吞噬的刹那,他的指尖传来一种奇异的触感,仿佛触摸到了空间的本质。
“空间并非虚无,而是由无数细小的法则丝线编织而成。想要掌控空间,就要先理解这些丝线的运转规律。”韩烨心中豁然开朗。
他想起了自己刻制灵文的经历。每一道灵文,都是由无数细小的灵力纹路组成,只有将每一道纹路都刻制得精准无误,才能发挥出灵文的最大威力。空间法则,似乎也与此类似。
接下来的日子,韩烨开始尝试用肉身去触碰那些空间法则碎片。
他不再借助灵力防护,任由空间碎片切割自己的身体。剧痛如同潮水般涌来,但他却咬牙坚持着,将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感知上。他能感觉到,那些碎片在撕裂他肉身的同时,也有一丝丝极其微弱的空间法则之力,顺着伤口渗入他的体内。
这些法则之力极其霸道,所过之处,经脉受损,血肉消融。但《九转玄功》的强悍之处此刻尽显无疑——每当空间法则之力造成破坏,他的肉身便会自动运转功法,吸收周围的灵气进行修复,而在修复的过程中,那些霸道的空间法则之力,竟有极小的一部分被肉身同化、吸收。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
韩烨的身体时常被空间碎片切割得千疮百孔,有时甚至连骨骼都暴露在外。但他从未停止,只是默默地运转功法,承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折磨。
他的眼神越来越亮。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肉身正在发生一种潜移默化的改变。原本只是蕴含雷金二系法则之力的血肉,开始出现一丝丝银色的纹路——那是空间法则的印记。这些纹路如同脉络般在他体内蔓延,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九转玄功》第四转,体纳空间,衍化乾坤……”韩烨低声念诵着功法口诀,体内的灵力按照特定的轨迹运转,引导着那些银色纹路向丹田汇聚。
当第一缕银色纹路融入丹田的刹那,韩烨突然感觉到,自己与周围的空间建立起了一种奇妙的联系。他能清晰地“看到”葬仙渊中每一道空间裂缝的位置,能“听到”法则丝线运转的细微声响。
他尝试着迈出一步。
没有动用丝毫灵力,仅仅是凭借肉身中那丝微弱的空间法则印记,他的身体竟诡异地向前滑行数丈,仿佛穿越了一层无形的薄膜,悄无声息地避开了前方一道致命的空间裂缝。
“成了!”韩烨握紧拳头,眼中迸发出狂喜之色。
这一步,看似简单,却意味着他的《九转玄功》第四转,已经初现端倪。他的肉身,已经开始蕴含空间法则的痕迹,距离“体法合一”的境界,又近了一步。
就在这时,葬仙渊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
韩烨神色一凛,转头望去,只见远处的黑雾翻滚不休,一道比之前任何战斗意志都要凝实的金色虚影缓缓升起。那虚影身着战甲,手持长枪,周身环绕着浓郁的空间法则之力,仅仅是站在那里,便让整个葬仙渊的空间都开始剧烈波动。
“这是……一位主修空间法则的大罗境修士的战斗意志?”韩烨心中一沉,但随即眼中又燃起熊熊战意。
这是挑战,更是机缘。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雷金法则与那丝微弱的空间法则同时运转,古铜色的肌肤上,金色与银色的纹路交织闪烁。
“来得正好!”韩烨大喝一声,主动朝着那道金色虚影冲去。
拳头与长枪在黑雾中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空间被不断撕裂又修复,金色的电光与银色的空间碎片交织成一片绚烂而危险的光幕。
葬仙渊的苦修,仍在继续。而韩烨知道,自己距离大罗境的那一步,已经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