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殿的白玉地砖上,还残留着刚才灵力碰撞的余波。八域大会的喧嚣散去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殿外的天光却已染上几分昏黄,仿佛连天道都在为这场迟来的正义染上沉郁的色彩。韩烨刚走出殿门,身后便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带着南域特有的炽烈灵气波动。
“韩阁主请留步。”
韩烨转过身,看到南域域主炎天正站在丹陛之下。这位身着赤红蟒袍的域主,面容刚毅,双眸中跳动着如同火焰般的光芒,此刻却收敛了大半,只剩下几分凝重。他身后跟着两名气息凝练的护卫,显然是大罗境修士,这等阵容,足以说明炎天对此次会面的重视。
“炎域主有何指教?”韩烨拱手还礼,心中略感诧异。八域大会上,炎天的证词无疑是压垮敖烈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份恩情,他记在心里。但此刻对方单独寻来,恐怕不止是叙旧那么简单。
炎天摆了摆手,示意护卫留在原地,自己则上前几步,与韩烨并肩走在殿前的白玉回廊上。廊外是中极域特有的“通天藤”,藤蔓如虬龙般缠绕着殿柱,开出金色的花朵,每一片花瓣都流转着浓郁的灵气。
“指教谈不上。”炎天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迫感,“韩阁主可知,你今日虽暂时占了上风,但真正的麻烦,恐怕才刚刚开始。”
韩烨脚步微顿,眸光微凝:“炎域主的意思是?”
“敖烈此人,我与他打过几百年交道。”炎天停下脚步,望着远处云海翻腾的天际,语气带着几分回忆,“此人表面粗犷,实则心机深沉,否则也坐不稳天罗域域主之位这么多年。当年他能设计害死谷洪前辈,又能掩盖真相数百年,绝非轻易认输之辈。”
他侧过头,目光锐利如刀:“今日鸿蒙域主虽收了他的域主令牌,但天罗域的根基还在。敖烈经营天罗域千年,麾下亲信遍布,光是大罗境长老便有三人,更别提那些依附他的大小势力。这些人,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敖烈倒台,更不会容忍一个‘下界飞升者’骑在他们头上。”
韩烨沉默片刻,点了点头:“炎域主所言极是。我也料到敖烈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没想到他的根基竟如此深厚。”
“不止如此。”炎天的声音压得更低,“我收到消息,敖烈被收押后,并未被送往中极域天牢,而是以‘配合调查’的名义,暂时软禁在天罗域驻中极域的使馆内。这其中的猫腻,可想而知。”
韩烨心中一凛。他本以为鸿蒙域主收了令牌,便是雷霆手段,却没想到竟留了这么大一个隐患。使馆之地,相当于天罗域的飞地,防卫力量必然是敖烈的心腹,这哪里是软禁,分明是给了对方喘息之机。
“鸿蒙域主此举,莫非有什么深意?”韩烨皱眉道。
炎天摇了摇头:“中极域的水,比你我想象的要深。鸿蒙域主虽为八域共主,但也需平衡各方势力。敖烈背后,并非只有天罗域那么简单,据说他与上界的某些势力也有联系。”
“上界?”韩烨瞳孔微缩。他来到仙界不过数十年,对“上界”的了解仅限于传闻。据说仙界之上,还有更广阔的天地,那里的修士神通更胜,法则更圆满,是所有仙界修士的最终向往。若敖烈真与上界有牵扯,事情就棘手多了。
“只是传闻,尚未证实。”炎天摆摆手,“但你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敖烈现在就像一头被困的猛兽,看似无害,实则在暗中磨爪,一旦找到机会,便会扑上来撕咬。”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通体赤红的玉简,递给韩烨:“这是南域的‘炎灵信符’,若你在天罗域遇袭,捏碎此符,我南域的‘焚天军’可在三日之内抵达支援。”
韩烨接过信符,入手温热,仿佛握着一团跳动的火焰。信符上刻着繁复的灵纹,散发着淡淡的空间波动,显然是高阶传讯法器。他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诚意,不由郑重道:“多谢炎域主相助,这份情,韩某记下了。”
“不必言谢。”炎天笑了笑,笑容中带着几分释然,“当年谷洪前辈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未能在他遇害时出手相助,已是毕生憾事。如今能为他的传承者略尽绵薄之力,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
他话锋一转,语气再次变得凝重:“不过,韩阁主,外力终究是外力。八域之中,唯有自身实力才是立足的根本。敖烈麾下那三名大罗境长老,修为最低的也是三品,最高的那位‘雷啸天’,据说已触及五品门槛,你如今虽是宗灵境巅峰,但面对大罗境,仍有不小的差距。”
韩烨深吸一口气。他很清楚这一点。宗灵境与大罗境,看似只差一个大境界,实则是天壤之别。宗灵境修士能掌控部分法则之力,而大罗境则能将法则融入自身,举手投足间便可引动天地法则,威力不可同日而语。
“炎域主的意思是,我需尽快提升实力?”
“不仅要提升,还要快。”炎天点头,“敖烈被软禁,最多只能拖延三个月。三个月内,他要么被救出,要么会用最后的力量反扑。你必须在这三个月内,做好万全准备。”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南域有一种‘焚天果’,可助人感悟火之法则,对你融合雷金法则或许有帮助。我已让人送去地冥域,想必近日便会抵达。”
韩烨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这弱肉强食的仙界,炎天能如此不遗余力地相助,这份情谊尤为珍贵。他再次拱手:“炎域主的恩情,韩某没齿难忘。”
炎天摆了摆手:“你我同为八域修士,守望相助本是应有之义。况且,我也不希望看到天罗域那种霸道作风继续横行。八域平衡,才是长久之道。”
两人又聊了片刻,炎天将天罗域的一些内部情况,以及那三名大罗境长老的功法特点,一一告知韩烨。这些情报,都是南域经营多年才收集到的,此刻毫无保留地交出,足见其诚意。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炎天看了一眼天色,道:“我该回去了。韩阁主,一路保重。记住,仙界之路,从来不是一帆风顺,唯有强者,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说完,他转身带着护卫,化作一道赤红流光,消失在天际。
韩烨站在回廊上,手中紧握着那枚炎灵信符,望着天罗域的方向,眸光深邃。他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正在汇聚,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三个月么……”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敖烈,你欠谷洪前辈的,欠紫云阁的,我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一阵风吹过,卷起廊下的落叶,带着中极域特有的清冽灵气,却吹不散韩烨心中的决绝。他转身,朝着迎客楼的方向走去,步伐坚定。凌玥和护卫们还在那里等着他,而地冥域的紫云阁,还有无数弟子在等着他回去。
他知道,自己不能退缩,也无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