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烨将最后一柄“破邪剑”的收尾灵文刻完时，指尖的灵纹笔正冒着丝丝白气。这是他今日炼制的第三十二件低阶灵器，剑身上的驱邪灵文在午后的微光中流转着淡金色光晕，映得他眉宇间沾着的矿尘都染上几分灵气。
“韩师兄，外门弟子都在演武场等着领剑呢。”石磊捧着一个木盘匆匆进来，盘里整齐码着二十块中品灵晶——这是今早万宝楼送来的第二批月供。少年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稚气，但眼神里的专注比初见时沉了许多，自从三天前他凭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复刻出“聚力灵纹”后，便成了韩烨身边最得力的助手。
韩烨点点头，将灵纹笔搁在案上。笔杆是凌玥寻来的古木，握久了竟能自行吸收周遭灵气，此刻正微微发烫。他起身时，腰间的纳灵袋轻轻晃动，里面装着昨日从矿点带回的星纹石，石质中嵌着的银线在袋内灵气流淌下如同活物般闪烁。
“让他们排队领，每人再发一瓶淬体散。”他吩咐道，目光扫过炼器房角落堆起的矿石堆。这些天开采的星纹石已所剩不多，而新投奔的弟子越来越多，光是维持日常修炼的灵晶消耗，就几乎要掏空万宝楼的月供。
石磊应着要走，却被韩烨叫住：“等等，你把这张灵纹拓片拿去临摹，傍晚我要检查。”他从卷轴架上抽出一张泛黄的皮纸，上面用朱砂绘着繁复的纹路，正是炼制中阶灵器时必不可少的“固灵纹”。
少年接过拓片时眼睛一亮，指尖不自觉地在纸边摩挲。他虽灵根驳杂，却对灵纹有着天生的敏感，韩烨教过的三十余种基础纹路，他只需看两遍就能默画出来，这等天赋连墨长老都暗自惊叹。
待石磊走后，韩烨走到窗边。窗外的紫云阁已不复初见时的萧索，断壁残垣间搭起了新的木棚，几个外门弟子正抬着石料修补东墙，远处的炼体场上，吴昊正带着弟子们演练《九转玄功》的基础拳架，拳风激起的尘土中夹杂着淡淡的灵气波动。
“唉……”一声轻叹自身后传来，韩烨回头，见墨长老拄着拐杖站在门口，青灰色的道袍上沾着草屑，显然是刚从后山巡查回来。老修士的眉头依旧习惯性地皱着，但眼神里的戒备已淡了许多。
“墨长老。”韩烨拱手行礼，注意到对方袖中露出半截竹简，边角处刻着模糊的云纹——那是紫云阁鼎盛时期特有的制式。
墨长老走进来，目光在炼器炉上盘旋片刻。那尊修复过的古炉此刻正冒着袅袅青烟，炉口悬着三枚待淬的灵剑，炉火的温度将周遭的灵气炙烤得微微扭曲，却被炉身刻着的“聚灵纹”牢牢锁在炉腔内。
“这炉子……竟比谷洪祖师在时还要好用。”老修士喃喃道，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感慨。他伸手在炉壁上轻轻抚摸，指尖划过那些被韩烨用幽冥铁补上的缺口，“你用气血之力温养炉身，倒是走出了条新路子。”
韩烨笑了笑：“晚辈也是逼不得已。仙界灵气与下界不同，硬搬古法只会事倍功半。”他知道墨长老对谷洪时代的荣光念念不忘，这位老修士守着残破的紫云阁近百年，靠的正是那份近乎执拗的传承之心。
墨长老点点头，忽然从袖中取出那卷竹简，递到韩烨面前：“你看看这个。”竹简入手微凉，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灵尘，显然已封存了许久。韩烨展开时，一股混杂着土腥与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上面用朱砂绘制的地图早已褪色，只能依稀辨认出地冥域的地形轮廓。
“这是……矿脉分布图？”韩烨的呼吸微微一滞。图上用不同颜色的朱砂标注着数十个光点，其中大半已被墨点覆盖，显然是已被开采殆尽的矿点，但仍有七处红点清晰可见，分布在地冥域的东南角落。
“是谷洪祖师亲手绘制的。”墨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当年天罗域入侵时，我拼死将这图藏在后山石壁里，原以为再也用不上了……”他顿了顿，望着韩烨，“你炼制的破邪剑，用的是星纹石吧？”
韩烨点头：“弟子按图索骥，在黑风谷找到了一处星纹石矿，只是储量不多。”
“那处矿点早就该空了。”墨长老却摇了摇头，用拐杖指着图上一处被银线圈住的红点，“真正的主矿脉在这里——断魂崖下的阴河沿岸，星纹石伴生着幽冥铁，只是那里有‘蚀骨蚁’守护，当年谷洪祖师也只敢派精锐弟子分批开采。”
韩烨的目光落在那处红点上，只见旁边用小字标注着“幽冥铁三品”的字样。他心中一动，若是能稳定开采幽冥铁，不仅能炼制更多中阶灵器，甚至可以尝试冲击高阶——《天工造物录》中记载的“裂空刃”，主材正是幽冥铁。
“长老为何现在才拿出此图？”韩烨抬头问道。他知道墨长老一直担忧过度暴露会引来天罗域注意，这份矿脉图无疑是把双刃剑。
老修士沉默片刻，目光扫过窗外忙碌的弟子们，最终落在韩烨身上：“三个月前，我怕你年少气盛，把紫云阁彻底推向绝境。”他缓缓道，“但现在看来，你比谷洪祖师当年更懂得隐忍——万宝楼的合作做得滴水不漏，灰影门那边也没留下把柄。”
他顿了顿，从怀中摸出一把青铜钥匙：“后山禁地的石门，用这个能打开。里面有几尊备用的灵纹刻刀，还有半罐‘凝神液’，是当年谷洪祖师用来稳定灵文用的。”
韩烨接过钥匙，入手沉甸甸的，上面刻着的云纹与矿脉图上的如出一辙。他忽然明白，墨长老的妥协并非退让，而是将整个紫云阁的未来，真正交到了自己手中。
“弟子定不辱使命。”韩烨郑重行礼，指尖的钥匙微微发烫，仿佛有股古老的力量顺着掌心蔓延开来。
墨长老看着他，忽然笑了——这是韩烨见他以来，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容：“去吧，让那些散修看看，我们紫云阁，不止会炼器。”
夕阳透过窗棂照进来，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炼器炉上的灵剑已淬炼成型，剑身在余晖中流转着淡淡的金光，如同沉睡的星辰，正等待着划破地冥域的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