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铺的铜铃在午后的风里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叮当声。韩烨正蹲在炉边，用一根铁钎拨弄着炉膛里的炭火。昨日收购的黑曜石边角料被他敲成小块，此刻正随着炭火一同灼烧，泛着幽微的蓝紫色光泽——这是他在尝试用不同火候测试黑曜石的耐火极限，为日后可能的锻造积累数据。墙角堆着刚打好的二十把精铁长刀，刀身还带着未打磨的粗糙纹路，是给城中护卫队赶制的活计，利润微薄，却能让他维持铁匠铺的基本运转。
“铛铛铛——”
有人敲响了铺门口的铜环，力道不轻，带着几分刻意的张扬。韩烨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炭灰。来者是两个穿着锦缎长衫的修士，为首一人身形挺拔，眉宇间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倨傲，腰间悬着一把镶嵌着翡翠的玉牌，上面刻着一个“秦”字。
“你就是韩烨？”为首的修士扫视着简陋的铁匠铺，目光在那些待打磨的长刀上停留片刻，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
“正是。”韩烨颔首，“不知阁下有何吩咐？”他能感觉到对方体内流转的灵气波动，比自己稍弱，约莫是气灵境五品左右，但对方腰间的玉牌散发着淡淡的灵光，显然是件低阶灵器，这在寻常修士中并不常见。
“我是秦家秦峰。”为首的修士亮出身份，语气稍稍放缓，却依旧保持着距离，“听闻你能炼中阶灵器？”
韩烨心中微动。他在岚风城开铺三月，除了接些寻常铁器活计，只在突破气灵境后，私下里尝试炼过两把带“锐金”灵文的短刀，并未声张。秦家作为岚风城三大世家之一，消息竟如此灵通。
“略懂一些。”韩烨不卑不亢地回应，“要看阁下需要何种灵器。”
秦峰身后的随从上前一步，递过一张泛黄的羊皮纸。韩烨接过展开，上面用朱砂画着一柄长刀的图样，旁边标注着详细的尺寸和灵气节点，最下方写着三个灵文名称：“锐金”、“破甲”、“聚灵”。
“破灵刀。”秦峰抱臂道，“中阶灵器里的常用款，但要求这三道灵文必须完美契合，不能有丝毫冲突。你能炼？”
韩烨的指尖划过羊皮纸上的灵文注解。“锐金”主锋利，“破甲”增穿透力，“聚灵”则是维持前两道灵文的能量核心。这三者单独刻画不难，但要让它们如水流般交融，却需要极其精准的灵气掌控——灵文衔接处若是力道稍重，便会引发灵气对冲，轻则灵器威力大减，重则当场崩碎。
“可以炼。”韩烨沉吟片刻，抬眼道，“但三道灵文组合，耗时不短。”
“多久？”
“最少五日。”
秦峰却摇了摇头，从怀中摸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扔在打铁台上。袋口散开，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银锭，足有五十两。“三日内交货，十把。这些是定金，事成之后，再加一百五十两。”
韩烨的目光落在银锭上。二百两白银，足够他买下突破《九转玄功》所需的“血灵草”和“淬骨花”，甚至还能余下不少来购买高阶矿石。但三日内炼出十把破灵刀，意味着他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每日至少要完成三把，从选材、锻打、淬火到刻画灵文，每一步都不能出错。
“秦公子，”韩烨皱眉道，“中阶灵器的锻造最忌仓促。三日内十把，恐怕……”
“我知道难。”秦峰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但秦家急需这批刀。你若能成，以后岚风城的中阶灵器订单，秦家优先给你。你若不成，就当我没来过。”他顿了顿，补充道，“这价格，是寻常铁匠铺的三倍。”
三倍报酬，加上秦家的长期合作承诺。韩烨望着打铁台角落里那本被翻得卷边的《天工造物录》，第62章解锁的“灵文组合之法”仿佛在眼前闪动。他需要资源，需要更高阶的材料来修炼《九转玄功》，更需要一个机会让自己的炼器术被岚风城认可。
“好。”韩烨收起羊皮纸，将钱袋系在腰间，“三日后的此时，来取货。”
秦峰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似乎没想到他会答应得如此干脆。“最好别让我失望。”他留下一句，带着随从转身离去，锦缎长衫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风，吹得炉膛里的火星噼啪作响。
铁匠铺重归寂静。韩烨走到打铁台前，拿起那袋白银掂了掂，沉甸甸的分量压得掌心微沉。他转身从后院的矿石堆里翻出十块“云纹铁”——这是他前日花高价收购的中阶矿石，内含天然的灵气脉络，最适合炼制破灵刀。
“三日内十把……”他喃喃自语，将一块云纹铁扔进熔炉。火焰“腾”地窜起，舔舐着黑色的矿石，映红了他的脸颊。
第一块云纹铁在烈焰中逐渐变红，直至化为半流质的铁水。韩烨抡起千斤大锤，《九转玄功》悄然运转，气血之力顺着手臂涌入锤柄。“铛！”第一锤落下，铁水中的杂质被震出，泛起细密的白泡。他没有停歇，锤影如密雨般落下，每一击都精准地落在铁水的灵气节点上，将云纹铁中天然的灵脉梳理得更加顺畅。
锻打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直到铁水被锻造成一柄长刀的雏形，刀身泛着淡淡的云纹光泽。韩烨将刀坯浸入淬火池中，“滋啦”一声，白雾蒸腾而起，他趁机引动体内灵气，顺着蒸汽渗入刀身，为后续刻画灵文打下基础。
待刀坯冷却，韩烨取来一支用妖兽尾骨打磨的刻笔，蘸上混合了自身精血的灵墨——这是他从《天工造物录》中学到的法子，以精血为引，能让灵文与灵器的联系更紧密。
他深吸一口气，凝神盯着刀脊。首先要刻的是“聚灵”灵文，这是整个组合的核心。刻笔落下，灵气顺着笔尖注入刀身，形成一道扭曲的纹路。就在“聚灵”灵文即将完成时，韩烨忽然感觉到一丝滞涩——刀身内部的灵气似乎在抗拒外来的灵文。他心中一紧，连忙加重灵气输出，试图强行压制。
“咔嚓。”
一声细微的脆响，刀脊上的灵纹突然崩裂，一道裂痕顺着刀身蔓延开来。韩烨猛地停手，看着那道无法修复的裂痕，眉头紧锁。
失败了。
他将废刀扔到一旁，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不是刻法有误，而是灵文与刀身的灵气节奏不合。就像两个步伐不一的人强行并肩，终究会相互冲撞。
日头渐渐西沉，铁匠铺里只剩下炉火的光芒。韩烨没有再尝试，而是坐在炉边，反复翻阅《天工造物录》中关于灵文组合的章节。书页上的字迹忽然变得模糊，又渐渐清晰，恍惚间，他仿佛看到谷洪的批注：“灵文如水，器如河道，顺则通，逆则溃。”
顺则通，逆则溃……
韩烨抬头看向炉膛里翻滚的铁水，忽然想起自己打铁时的情景：若想让铁水成型，需顺着它的流动之势敲打，而非一味蛮力。
或许，问题不在于刻法，而在于顺序？
他重新拿出一块云纹铁，这一次，没有先刻“聚灵”，而是试着先刻“锐金”。刻笔落下，灵气与刀身的契合度果然好了许多，但当他接着刻“破甲”时，两道灵文却像互不相容的水火，在刀身内剧烈冲突，又一把刀废了。
夜幕降临，韩烨已经废了三把刀。他揉了揉酸胀的手腕，望着窗外深邃的夜空，第一次感到了压力。秦峰的订单如同悬在头顶的剑，而《九转玄功》的瓶颈又在时刻提醒他时间的紧迫。
“难道真的做不到？”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打铁台，节奏竟与炉火跳动的频率渐渐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