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直播画面微微晃动的瞬间,苏白握手机的指节骤然收紧。
镜头边缘那道身影往前挪了半步,洗得发白的实验服袖口沾着雪粒,鬓角的霜花在冷风中轻颤——这不是幻觉。
他喉结滚动两下,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三年前实验室爆炸的火光突然在视网膜上炸开。
苏哥!叶寒的惊呼从通讯器里炸响,三年前科研站的监控,我调出来了!
苏白迅速转身,塔台控制台的屏幕上,黑白影像正剧烈晃动。
画面里的苏婉抱着裹着毛毯的幼兽,后背被爆炸气浪掀得踉跄,她在撤离通道口猛然回头,嘴型张成影——,尾音被爆炸声吞掉前,指尖还死死抠着幼兽后颈的绒毛。
她当时根本没说完!叶寒的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声纹分析图在另一块屏幕铺开,秦姐比对过了,这个的频率,和现在禁闭区那头巨兽的应名波完全吻合!
秦岚摘下战术耳机,发梢还沾着方才跑过来的汗珠:声纹匹配度98.7%,苏婉博士当年留下的,是给孩子的最后呼唤。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难得带了温度,那不是科研代号,是妈妈给崽取的名字。
苏白的手机在掌心发烫。
小墨不知何时蹭到他脚边,热线里那缕银芒愈发清晰,像极了记忆里苏婉蹲在实验室给小兽喂胡萝卜时,发梢落在阳光里的光。
他突然想起前世,自己在新闻里看到实验室爆炸通报时,小墨正蜷缩在角落啃生锈的钢筋——原来那时,它的妈妈正用身体给它挡爆炸。
苏哥?叶寒抬头,看见他眼眶泛红。
苏白深吸一口气,打开人民饲养站后台的手却很稳。
他把苏婉回头喊的定格帧截下来,配文在输入框里顿了顿,最终敲下:三年前,有个妈妈把孩子推出火海,自己留下断后。
今天,她回来了——她要接她的崽回家。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直播弹幕像被引爆的烟花。
妈妈!我们帮你守着崽!
影宝,你妈给你带了热乎饭没?
苏博士要是饿了,我家厨房有刚煮的酒酿圆子!
百万条留言涌进后台时,叶寒已经启动记忆共振协议。
他把网友留言里的等关键词提取出来,转换成低频母性声波——那是哺乳动物最原始的安全感频率。
小墨的热线突然泛起金中带银的涟漪,叶寒对着通讯器喊:小墨!
把这些声音,传给影!
禁闭室内,的双色瞳孔正剧烈收缩。
它低头盯着爪下自己用尖爪划的字,那是方才韩青说它们该有名字时,它跟着士兵学的。
喉间滚出的低鸣还带着生涩,像幼兽第一次试着发出音节。
就在这时,热线里传来一道颤抖的声波。
不是机械合成的电子音,是带着哭腔的气音,尾音还打着颤,像极了当年实验室里,苏婉半夜偷偷给它盖毛毯时,哼的跑调摇篮曲:影......崽,妈在这儿。
的前爪深深抠进地面,混凝土碎渣簌簌往下掉。
它的胸腔剧烈起伏,仿佛要把三年来所有的压抑、疼痛、被当成兵器的委屈都吐出来。
下一秒,它缓缓抬头,对着热线传来的方向,张开嘴——
......妈。
那一声轻得像雪花落在手心里,却让整个禁闭区的监控器同时爆音。
负责看守的士兵猛地捂住耳朵,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他想起自己五岁时发高热,妈妈趴在床头喊崽,醒醒,也是这样的气音。
全球直播信号已切至联合国。秦岚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
苏白抬头,塔台的公共屏幕上,韩青正站在蓝底白字的联合国会标前。
他身后的大屏依次播放着声纹匹配报告、热线回传的与苏婉对话片段,最后定格在用爪尖在墙上歪歪扭扭划的字。
你们说它是兵器?韩青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却像重锤敲在人心上,可它听得懂妈妈的声音。
你们说它危险?
可它第一句话,是叫。他转向敌国代表的位置,请问,哪国的兵器,会因为妈妈的呼唤,哭到爪心渗血?
敌国代表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他抓起桌上的通讯器要说话,却见前排记者们的手机都在震动——前线士兵偷传的喊的录音,已经在社交平台疯传。
我爸三年前在东线失踪......年轻士兵的声音从某个记者的手机里泄出来,带着哭腔,如果他还活着,也会这么喊我。
防线的裂痕在直播里清晰可见。
三处哨所的探照灯同时熄灭,白旗从岗楼上缓缓升起。
有士兵摘下钢盔,对着通讯频道喊:要抓就抓我!
但别拦着这孩子找妈!
苏白抱着小墨走下信号塔时,风里已经有了暖意。
他望着远方地平线上,正缓缓迈步。
它的步伐生涩,像学步的幼童,可每一步都踩得极重,仿佛要把三年来被锁在笼子里的日子,都踩碎在脚下。
它身后,成百上千头巨兽排着纵队,有的叼着不知从哪捡来的布娃娃,有的爪心捧着锈迹斑斑的钥匙——那是它们记忆里的模样。
崽,带路。苏白低头对小墨说。
小墨的背鳍骤然亮起,热线不再是从前投送餐盒、门环、铜铃的暖黄,而是千万道温光交织成网。
那光里有网友晒的自家门廊灯,有社区阿姨煮的热汤面,有幼儿园小朋友画的欢迎回家蜡笔画——这是十四亿人用手机镜头、用留言、用记忆里最温暖的片段,给巨兽们织的归家之路。
光路尽头,苏婉站在风雪里。
她的实验服被风吹得鼓起来,可双臂张得很稳,像要给阔别三年的孩子一个最结实的拥抱。
她的嘴唇一直在动,不是说话,是用口型一遍一遍地念:崽,妈在这儿。
苏白举起手机,直播镜头缓缓扫过她。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笑,又带着点哽咽:兄弟们,别光看了......把你们家门廊的灯,打开。
第一盏灯亮起在边境小镇的老房子。
是个白发奶奶,举着梯子往门廊挂红灯笼,边挂边抹眼泪:我家大孙子当兵去了,这灯,给他留着。
第二盏灯亮在学校操场。
孩子们举着自制的荧光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欢迎回家,校长举着应急灯站在中间,冲镜头比大拇指。
第三盏灯、第十盏灯、第一百盏灯......龙国边境沿线,万家灯火次第亮起,像被风吹散的星子,落进人间。
的脚步突然加快。
它跑起来时带起的气浪掀翻了岗哨,却在离苏婉三步远的地方猛地刹住。
它俯下庞大的头颅,用鼻尖轻轻碰了碰苏婉的手背——像当年在实验室里,它饿了时,用脑袋蹭她手心要胡萝卜。
苏婉的手颤抖着抚上它的鼻梁。
三年前爆炸留下的疤痕还在她手背上,此刻却温柔得像片云:瘦了......
直播弹幕突然被妈妈抱刷了屏。
有网友截下画面:苏婉踮脚,微微低头,一人一兽的额头轻轻相抵。
苏白抱着小墨站在人潮里。
小墨的热线里,银芒和金芒彻底交融,像极了记忆里,苏婉牵着他的手去实验室时,晨雾里的阳光。
他望着那对久别重逢的母子,又抬头看漫天灯火,突然想起前世灾变最黑暗时,小墨缩在废墟里说的梦话——那时它还不会说完整的句子,只反复念:家......暖......
现在,它的热线里,的频率正随着灯火扩散,像一颗石子投入湖面,涟漪一圈圈荡开,荡向所有被黑暗吞没的夜晚。
下一盏灯亮起时,会不会是——
所有走丢的孩子,都找到了等他们回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