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风波虽暂息,但暗流涌动更甚。张御史当庭发难,虽未成功,却无疑给所有对《金陵十二钗》及其背后萧景珩不满的势力,释放了一个明确的信号——此书的“问题”,可以成为攻击的靶子。
退朝之后,张御史铁青着脸回到府中,书房内早已有两人等候。一位是都察院中与他志同道合、以卫道自居的副都御史,另一位则是身着便服、神色阴鸷的中年文人,乃是致仕多年、却仍在清流中颇有影响力的理学名宿,赵宏道。此公与倒台的赵崇明虽非同宗,但思想迂腐顽固,对一切“离经叛道”的言行深恶痛绝,尤其看不上萧景珩这类以“奇巧”上位的寒门新贵。
“张兄,今日朝堂之上,真是可惜!陛下竟被那萧景珩巧言令色所惑!”副都御史愤愤道。
张御史冷哼一声:“陛下圣明,自有考量。然此风不可长!《金陵十二钗》一书,看似风花雪月,内里却包藏祸心!借女子之口,非议命运,暗讽世道,更有些许‘情’之一字,写得过于恣意,实乃坏人心术之尤!”
赵宏道捻着山羊胡,慢悠悠地道:“二位大人所言极是。老夫近日亦设法看了几页流传出的诗词,文辞虽工,然气格卑弱,满是儿女私情、哀怨之气,更兼有什么‘女儿是水做的骨肉’这等荒唐言语,颠倒阴阳,混淆乾坤!此等书籍,若任其流播,则礼崩乐坏不远矣!萧景珩此子,献此邪书,其心可诛!”
“赵公高见!”张御史眼中闪过厉色,“然陛下已有旨意,着翰林院审查评点,我们若再强谏,恐惹圣怒。”
赵宏道阴恻恻一笑:“明面不行,便走暗路。翰林院审查,需些时日。我们何不趁此机会,将书中那些‘违碍’之处,稍加‘提炼’,广而告之?譬如,将那‘女儿是水做的’言论,与魏晋狂生、明末狂禅相联系,指其蔑视伦常;将那黛玉葬花、悲春伤秋之态,与亡国之音相类比;再将其中的诗词,断章取义,曲解其意,指为怨望之词……只需在士林清议中,将此书定性为‘淫词艳曲’、‘哀靡之音’,甚至影射其有‘讥讽朝政’之嫌,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届时,就算翰林院想保,只怕也保不住了!”
张御史与副都御史对视一眼,皆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此计甚毒!不从朝堂强攻,而从舆论下手,利用士大夫群体的道德洁癖和保守心理,发动一场无形的“口碑”围剿。只要将《金陵十二钗》钉在“败坏风气”、“有害世道”的耻辱柱上,萧景珩作为其“推荐者”,自然也难逃“识见不明”、“引领歪风”的指责,其形象必然受损。
“此外,”赵宏道补充道,“听闻此书后半部更有惊世骇俗之语,如那‘宝玉’竟有‘男人是泥做的’之论,乃至‘毁僧谤道’之嫌!若能设法搞到后续内容,找出更多‘铁证’,则大事可成!”
一场针对《金陵十二钗》及其背后萧景珩的舆论风暴,开始在暗室里密谋策划。数日之间,京师一些保守的文会、书院中,开始出现对《金陵十二钗》的“批判”之声,言辞虽不似朝堂激烈,但扣的帽子更大,更善于牵强附会,蛊惑力极强。
靖安侯府内,萧景珩很快通过自己的渠道得知了这些暗流。他站在书房的窗边,望着庭院中渐黄的树叶,目光深邃。对手改变了策略,从正面弹劾转为舆论抹黑,这更加阴险,也更难对付。他知道,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他必须尽快想到对策,不仅要保护这部心血之作,更要粉碎这场针对他和他所代表的新的文化风尚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