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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关于萧景珩封赏的激烈争议,如同骤起的风暴,迅速席卷了宫廷的每一个角落。消息传入深宫,毓秀宫内的梁婉清闻之,纤手微颤,一方绣帕悄然滑落。她并非担忧萧景珩的爵位官职,而是深切地明白,这场风波背后,是赵崇明一党对萧景珩愈发露骨的忌惮与打压。赏赐之争,实为立足之争!若此番让赵党得逞,即便保住性命,萧景珩日后在朝中也必将举步维艰,他们的未来更是渺茫。

她屏退左右,独坐窗前,望着庭中萧瑟的冬景,心潮起伏。她不能坐视不理,但身为公主,干政乃大忌,如何能既帮助萧景珩,又不逾矩,不授人以柄?

恰在此时,宫女禀报,惠妃娘娘前来探望。梁婉清心中一动,立刻有了主意。

惠妃入内,见外甥女眉宇间隐有忧色,关切问道:“婉儿,可是为朝前萧参军封赏之事烦心?”

梁婉清轻叹一声,屏退贴身宫女,只留云袖在远处伺候,方低声道:“姨母明鉴。朝堂之事,本非女儿家该过问。只是……只是听闻争议颇大,赵相以祖制、文武之分相阻,言及厚赏恐非福。女儿想起母后平日教诲,常言‘赏罚不明,百事不成;恩威失当,人心离散’。如今北疆将士用命,方得此胜,若首功之臣因出身文墨而赏不及格,岂非寒了天下忠臣义士之心?日后谁还肯为朝廷效死?”

她语气婉转,并未直接为萧景珩请功,而是借皇后平日教导,引申出赏罚公平的重要性,契合国本,显得深明大义。

惠妃何等聪慧,立刻明白了外甥女的心思。她沉吟片刻,低声道:“婉儿所虑,正是老成谋国之言。陛下圣明,岂会不知?然则,赵相所言,亦非全无道理,朝中守旧之力,不可小觑。陛下需权衡各方,方可行事。”

“姨母说的是。”梁婉清顺势道,“女儿愚见,赏功未必仅在军权。萧参军诗才卓绝,雁门关文会扬我国威,此番北疆,亦曾以诗文激励士气,可见文治之功,不亚于武功。若因其文官出身,便强授兵权,确易惹非议。然,若以其所长,授以文教外交之职,既能展其才华,为国效力,又可避‘文武淆乱’之嫌,岂非两全之策?譬如……主管邦交、教化、典籍之事,正需此等博学宏才。”

她巧妙地将焦点从“是否该赏”转向了“如何赏才更合适”,提出了一个既能彰显恩宠、发挥萧景珩长处,又能规避主要争议的方向。

惠妃眼中闪过赞赏之色,微微颔首:“婉儿此言,颇有见地。文治武功,皆为社稷。扬长避短,方是用人之道。” 她心中已有了计较,如何借机在适当的场合,以不经意的方式,将这番“深明大义”的见解,传递到皇帝耳中。

数日后,元景帝驾临坤宁宫用膳,皇后与惠妃陪同。席间,谈及北疆将士封赏事宜,元景帝亦流露出几分权衡难决之意,叹道:“萧景珩此子,确是奇才。然赵崇明所虑,亦非空穴来风。赏罚之间,分寸拿捏,实费思量。”

皇后温言道:“陛下圣心独断,自有道理。臣妾听闻,四公主近日翻阅史书,偶有所得,言及古之明君赏功,皆因才施用,扬长避短。如萧景珩者,文采斐然,擅邦交礼仪,若使其所长,掌教化之事,或比强授兵权更为妥当,亦显陛下知人善任之明。”

元景帝闻言,目光微动,看向皇后:“哦?婉儿竟有这番见解?”

惠妃在一旁适时含笑补充道:“是啊,婉儿那孩子还说,赏功非仅厚禄高官,使之居其位、谋其政、展其才,方是真正的恩宠与保全。妾身觉得,这孩子虽深处宫中,见识倒是不凡。”

元景帝放下银箸,若有所思。皇后与惠妃看似随意的闲谈,实则点醒了他。强授萧景珩兵部实权,确实阻力太大,易生事端。但若因其文官出身就轻赏,又确实寒心,且埋没人才。若能将其安置在一个既能彰显荣宠、充分发挥其才华,又不直接触碰军权、相对超脱的位置上,无疑是当前最稳妥、也最高明的选择。

“文教外交……礼部……”元景帝沉吟着,脑中迅速盘算。礼部掌礼仪、祭祀、科举、外交,地位清贵,正是文臣显要之职。右侍郎虽为副贰,却也是部堂高官,参与机要。以此职授予萧景珩,其“诗仙”之名、文会扬威之功、乃至北疆宣慰之劳,皆能得以施展,可谓人尽其才。同时,礼部与军权无涉,赵崇明等人亦难再以“违制”相阻。至于爵位,“文安侯”虽好,但“靖安”二字,寓意“平定安邦”,更契合其北疆之功,且可示恩宠有别。

思虑及此,元景帝心中豁然开朗,已有决断。他看了一眼皇后和惠妃,意味深长地道:“婉儿……确实长大了,见识不凡。朕知道了。”

次日,元景帝再召重臣于御书房议事,重议萧景珩封赏之事。赵崇明依旧坚持前论,反对授予兵部实权。此次,元景帝并未过多争论,而是主动提出:

“众卿所议,皆有道理。萧景珩之功,不可不赏;朝廷体制,亦不可轻废。朕思之,萧景珩所长,在于文采风流,见识广博,尤擅应对邦交,宣示国威。北疆之役,其亦以文墨鼓舞士气,功不可没。既然如此,不若因才施用,扬其长处。”

他环视众人,缓缓道:“朕意,晋封萧景珩为‘靖安侯’,世袭罔替,以彰其平定北疆之功。实授……礼部右侍郎,掌邦交、贡举、仪制诸事,望其能以文教兴邦,以礼仪睦邻。众卿以为如何?”

此议一出,赵崇明一时语塞。礼部右侍郎,虽是高官,却远离了他最忌惮的军权与财政要害部门,且符合萧景珩的文官身份,他若再强行反对,便显得胡搅蛮缠了。清流官员虽觉兵权更重,但能得侯爵和部堂高官,已是难得胜利,且礼部亦是要害,遂纷纷附和。

方案就此定下。

当诏书颁下,萧景珩跪接圣旨时,心中了然。这“靖安侯”的爵位,“礼部右侍郎”的实职,看似比预想的兵部职权稍逊,实则是最契合他当下处境的安排。既避免了过早卷入军权争夺的漩涡,又获得了参与国家大政的崇高地位和施展文治才华的广阔平台。他明白,这背后,定然有那双深宫之中关切目光的巧妙助力。

“臣萧景珩,叩谢陛下天恩!必当恪尽职守,以文教礼法,报效朝廷!” 他声音沉稳,目光坚定。

退朝后,萧景珩抚摸着那枚温润的玉佩,望向宫城方向,心中暖流涌动。她虽在深宫,却始终与他同心,以她的智慧,默默为他铺路。

而梁婉清在宫中得知最终封赏结果,嘴角泛起一丝欣慰的笑意。靖安侯,礼部侍郎……很好。他终于站稳了脚跟,拥有了足够的身份和地位。接下来,该是她为自己、也为他们的未来,开始下一步谋划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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