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把空间戒指往袖口里一掖,抬脚就往外走。苏婉清还在后头收拾保温桶,听见动静赶紧追上来:“这就走?不等天亮了?”
“等不了。”他脚步没停,“他们怕我们扎根,咱们就得抢在他们反应过来前把根扎下去。越晚一天,变数越多。”
她点点头,把桶盖拧紧塞进背包:“那王铁柱那边……”
“他已经守上了。”李慕白拉开院门,回头看了眼黑漆漆的灵田方向,“咱的地有人惦记,说明种对了地方。”
村口老槐树下,灯笼还亮着。老支书拄着拐杖站在那儿,怀里抱着个布包,见两人来了,也不多话,直接塞进李慕白手里。
“啥?”李慕白掂了掂,沉甸甸的。
“银元。”老支书嗓门不大,却字字清楚,“五十六块七毛二,全村凑的。不多,但都是实心实意。”
苏婉清鼻子一酸:“叔,这……”
“别哭。”老支书摆摆手,“你们去干大事,我们在家等着收好消息。要是哪天说地里长不出东西了,我就带着大伙扛锄头上飞机,一块砖一块砖给你们垒起来。”
李慕白把布包揣进贴身衣袋,拍了拍位置:“在这儿呢,带着全村的心跳走。”
天刚蒙蒙亮,曼谷郊区的一片荒地边上,推土机已经轰隆作响。杂草被连根掀翻,黄土翻卷着堆成小山。李慕白站上临时搭起的木台,手里捏着一张图纸,风吹得纸角啪啪打手背。
“今天,咱们这儿要建第一个海外生态农业示范点。”他声音不高,但扩音器传得远,“不用化肥,不打农药,靠的是科学和土地本身的脾气打交道。”
台下站着十几个本地工人,还有几个穿西装的中间人,一边听一边点头,眼神却飘忽不定。
突然,一辆红色小轿车歪歪扭扭开进工地,车门一甩,李美丽踩着高跟鞋跳下来,身后跟着三四个举着相机的人。
“哎哟!这是谁批准动工的?”她嗓门尖利,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地面,“动土不开光,填方不祭龙,你们这是想让整个片区遭殃啊!”
工人们面面相觑,有人悄悄往后退了半步。
记者们咔嚓咔嚓开始拍照,一个戴眼镜的男记者问:“请问这位女士,您是代表哪个机构发声?”
“我代表风水协会!”李美丽挺胸抬头,“这片地属于湄南河支脉,地下有千年龙脉穿行,你们擅自挖掘,已经惊扰地气,不出三天必有灾祸!”
李慕白没说话,只看了眼苏婉清。
她笑了笑,从背包里拎出保温桶,轻轻放在木台上。
“各位老师辛苦了。”她掀开盖子,一股米香混着甜润的气息立刻散开,“一大早跑来,先喝碗热粥暖暖身子。”
记者们愣住。本来是来拍冲突场面的,结果端上来一碗粥?
李美丽脸色变了:“你们别转移话题!现在的问题是——”
“问题确实是土地。”苏婉清打断她,语气依旧温和,“所以我想请各位尝尝,用这片土地未来要种的稻米熬的粥。”
她舀了一勺,递到最近那个摄影师面前:“试试看,是不是和别的米不一样。”
摄影师犹豫了一下,接过一次性碗喝了一口。
眼睛忽然睁大。
“这……这么软糯?而且……不齁甜,但回甘特别久。”
旁边记者也凑上来要了一碗。
李美丽急了:“你们干什么!这是收买!这是舆论操控!”
“你说得对。”苏婉清点头,“我们确实在‘操控’——用味道操控舌头,用事实操控偏见。”
她又打开第二层保温桶,拿出几份密封的小袋子:“这是种子样本,来自我们国内试验田。抗虫、耐旱、亩产高出普通品种三成。如果大家愿意,可以带回去自己试种,成本由我们承担。”
有个年长的本地记者低头看着碗里的粥,忽然开口:“我父亲种了一辈子水稻,去年因为干旱颗粒无收。你们……真能让这种米在这里活?”
“它不是能不能活的问题。”李慕白终于说话,“是它早就该活在这片土地上。只是以前没人相信,不用药也能防虫,不用肥也能增产。”
“可你说的这些,跟风水没关系!”李美丽提高音量,“你们破坏传统,迟早付出代价!”
“那你告诉我。”李慕白看着她,“你见过哪块好地,是因为烧香拜神才丰收的?还是因为农民天天下地、一锄一锄翻出来的?”
人群安静了几秒。
有个工人低声说:“我家那两亩地,年年请大师画符,收成还不如隔壁老张家自己育苗的。”
李美丽脸涨得通红:“你们懂什么!没有风水镇场,开工仪式就是违规操作!”
“那你说怎么办?”李慕白双手一摊,“要不要我现在跪下来磕三个响头,再杀只鸡洒一圈血?”
工人们哄笑起来。
苏婉清趁机把最后一碗粥递给那个戴眼镜的记者:“您也尝尝?听说媒体朋友最怕血糖高,这米升糖指数低,医生都说适合糖尿病人吃。”
记者怔了怔,接过碗,慢慢喝完。
放下碗时,他对着摄像机镜头说:“刚才那位女士提到风水影响,但我更关心一个问题——如果一种米能让更多家庭吃饱饭,还能减轻病人负担,那它的价值,是不是比一张符纸更重要?”
摄像机转向李美丽。
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风忽然大了些,吹得横幅哗啦作响。上面写着“中泰生态农业合作项目奠基仪式”。
李慕白拿起铁锹,往地上一插,用力翻开第一铲土。
“今天,我们不动龙脉,不烧纸钱。”他把土扬起来,任它洒落,“我们只做一件事——让土地说话。”
工人们陆续围上来。有人接过铁锹,有人启动搅拌机,水泥浆缓缓流入地基槽。
李美丽站在原地,脸色发青。记者团没人再理她,全都围着苏婉清问种子的事。
她掏出笔记本,当场登记联系方式。
日头渐渐升高,第一根水泥桩开始浇筑。李慕白擦了把汗,走到苏婉清身边:“怎么样,海外项目经理?”
“还行。”她笑着递过一瓶水,“就是下次别让我一个人对付疯狗,你也得顶上来。”
“我不是让你用美食破局嘛。”他拧开瓶盖,“你看,多管用。”
“我是厨师,不是外交官。”
“现在是了。”
远处传来吊车的鸣笛声,新一批建材运到了。工人们喊着号子卸货,节奏整齐。
李美丽终于转身要走,临上车回头瞪了两人一眼。
李慕白冲她挥挥手:“慢走啊,下次带点点心来,咱们茶话会继续。”
她狠狠关上车门,车子歪歪扭扭开出工地,差点撞上堆在一旁的钢管。
苏婉清笑出声:“这妹子里外不是人,哥知道了不得气死。”
“他哥早晚会知道。”李慕白望着正在竖起的钢架,“等基地建起来,产量摆出来,他们想装瞎都装不了。”
水泥泵车持续作业,灰白色的浆液顺着导管流入模板。一名工人蹲在旁边,用手电照着内部,确保没有空洞。
太阳正 overhead,晒得金属支架发烫。
李慕白忽然觉得胸口一热。
他低头摸向衣袋,那里贴着皮肤的地方,戒指正微微发烫,像是被阳光晒透的石头。
他不动声色地按住位置,抬头看向天空。
云层边缘泛着金边,风从南边吹来,带着一丝潮湿的泥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