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把反向追踪器往窗台上一搁，屏幕上的红点还在动。那信号像只赖着不走的蚊子，在基地西边绕了三圈又折回来。
“他没走。”他低声说。
苏婉清正拧干毛巾，听见这话手一顿，水珠顺着指缝滴在水泥地上。“半夜三更不回家睡觉，难不成还想在这儿过夜？”
王铁柱靠在门框上啃烧饼，腮帮子鼓得像塞了核桃。“要我说，直接放狗。咱不是收留了那只野狗吗？咬不死人，吓也吓他一跳。”
“狗还没喂。”李慕白瞥他一眼，“你倒先把自己喂饱了。”
“我这叫储备体力。”王铁柱咽下最后一口，拍掉裤腿上的渣，“万一待会儿还得打架呢？”
话音刚落，院墙外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人踩塌了枯草堆。紧接着，地面轻微一颤——空间微震的感应区被触发了。
“来了。”李慕白眼神一紧，“按计划来。”
王铁柱抄起铁锹就往灵田方向跑，苏婉清却转身进了厨房。她掀开锅盖，热气扑脸，里面是刚熬好的一大碗灵米粥，米粒晶莹，香气四溢。
“这时候你还做饭？”李慕白皱眉。
“饭才最管用。”她舀了一勺吹了吹，“打人靠力气，唬人靠场面，可要说服一个贪心的傻大胆，得让他觉得抢这东西不划算。”
李慕白愣了半秒，随即笑出声：“你还真打算拿一碗粥退敌？”
“你等着瞧。”她端起碗，脚步轻快地走出去。
外面已经乱成一团。王铁柱守在田埂上，铁锹横在胸前，对面五个黑影正从围墙缺口爬进来，领头的正是李富贵，手里攥着根钢管，眼睛直勾勾盯着后屋的方向。
“都别动！”王铁柱大喝，“再往前一步，我就砸了你们的脑袋！”
李富贵冷笑：“你一个人，拦得住几个？”
他刚要挥手示意动手，忽然看见苏婉清从侧屋走出来，手里托着个瓷碗，热腾腾的白气往上冒。
“李老板。”她站定，声音不急不缓，“这么晚还带人来串门，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这儿刚熬好粥，正好分你一碗。”
李富贵一愣：“你搞什么名堂？”
“没什么。”苏婉清低头看了看碗，“就是听说你今晚要来取宝，特地准备点见面礼。”
“宝？”李富贵眯眼，“哪来的宝？”
“你不是冲着玉佩来的？”她抬眸一笑，“那你翻墙进来干嘛？找我家老母鸡下蛋？”
李富贵脸色一沉：“少废话！那东西到底在不在你手里？”
“在啊。”苏婉清轻轻搅了下粥，“不过你可能不知道它的来历。三百年前，郑和船队路过暹罗，留下一块‘龙脉印信’，埋在湄南河底，说是将来谁找到它，谁就能打开黄金粮仓，救十万饥民。”
她顿了顿，看着李富贵的表情一点点僵住。
“这玉佩背面刻的纹路，就是那印信的凭证。”她说得跟真事儿一样，“现在整个曼谷王室都在找它。你说你要是把它抢了，回头王室派兵来查，你担得起吗？”
李富贵嘴角抽了抽：“你唬谁呢？王室？就这块破石头？”
“是不是破石头，等会儿就知道了。”苏婉清不慌不忙，“反正我劝你一句，别贪小便宜吃大亏。这玩意儿沾了王气，普通人碰了，轻则倒霉三年，重则家宅不宁。”
旁边一个打手听得直挠头：“头儿，要不……咱们先撤？听着有点邪门。”
“闭嘴！”李富贵低吼，“这种鬼话你也信？”
他刚要往前冲，远处突然亮起两道车灯，由远及近，稳稳停在基地门口。
车门打开，一名年轻男子走下来，穿着深蓝色长衫，衣料泛着丝光，气质沉稳。他身后跟着李美丽，低着头，神情复杂。
李富贵一见来人，脚步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
那男子径直走向李慕白，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玉佩上，呼吸忽然一滞。他用一种陌生的语言低声说了句什么，双手合十，竟当场跪了下来。
李慕白没动，也没说话。
苏婉清走上前，把那碗灵米粥递过去：“先生，请尝一口。这是用印信唤醒的第一批稻种煮的。”
男子接过碗，小心地喝了一口，眼睛慢慢睁大。他又喝了一小口，猛地抬头，激动地说了一串话，语速极快。
李美丽上前一步，翻译道：“他说……这米里有‘命力’，吃了能提神、解乏，若是大规模种植，足以缓解北部三府的粮荒。”
李慕白这才开口：“他是谁？”
“帕颂。”李美丽低声说，“曼谷王室旁支后裔，专门负责寻回祖辈遗失的信物。我……我之前怀疑这事不简单，就偷偷联系了他们。”
李富贵站在原地，脸一阵青一阵白。他本以为抢的是块没人知道的宝贝，结果转眼就成了王室追索的国宝级文物。
“你们……早就串通好了？”他咬牙切齿。
“我们可没请你来演戏。”王铁柱咧嘴一笑，“是你自己送上门当配角的。”
帕颂站起身，郑重地对李慕白鞠了一躬，又转向苏婉清，用生硬的汉语说：“谢谢……您，保住了先祖之物。”
苏婉清摆摆手：“别谢我，谢这米。要不是它长得特别，谁信什么龙脉印信？”
李富贵死死盯着那块玉佩，拳头捏得咯咯响。他知道，今天这局他彻底输了。别说抢，现在连碰一下都可能惹上官司。
“咱们走。”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手下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动。
“我说——走！”他猛踹一脚旁边的石子，转身大步朝车子走去。
剩下几人赶紧跟上，灰溜溜翻墙的翻墙，钻草丛的钻草丛，连钢管都忘了拿。
帕颂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轻叹一声，又转回身，再次看向玉佩。
“这个……可以带走吗？”他问。
李慕白摇头：“暂时不行。它还有用。”
“我明白。”帕颂点头，“但我希望，贵方能考虑与王室合作。我们有土地，有政策支持，若能推广这种灵米，无数人将免于饥饿。”
“合作？”李慕白笑了笑，“可以谈。不过得按我们的节奏来。”
“当然。”帕颂微笑，“我也相信，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不会急于一时。”
苏婉清悄悄松了口气，把空碗揣进围裙口袋。她看了眼李慕白，发现他正低头摩挲玉佩边缘，眉头微锁，像是在想什么要紧事。
王铁柱一屁股坐在田埂上，喘着粗气：“总算消停了。刚才我还怕他们人多，得打一场恶仗。”
“仗不用打了。”苏婉清蹲下身，拍了拍他肩膀，“但活还得干。明天一早，把那圈稻墙再加高点，别让野猫野狗钻进来。”
“你还真当它是宝了？”王铁柱笑。
“现在可不是装的。”她眨眨眼，“连王室都认账的东西，咱不得好好供着？”
李慕白没接话，只是把玉佩收回怀里，指尖在衣襟上轻轻划过一道弧线——那里缝了个暗袋，只有他自己知道。
帕颂和李美丽留在基地暂住，说是明日再详谈合作细节。老支书听闻消息后拄着拐杖赶来，围着灵田转了一圈，最后拍拍李慕白的肩：“小伙子，风浪越大，越得把舵握稳喽。”
夜深了，众人散去。
李慕白独自站在灵田边，望着那片被月光照亮的稻穗。忽然，他察觉到一丝异样——玉佩在胸口发烫，比之前更烈，像是被人用火烤过。
他伸手探进衣内摸了摸，温度高得吓人。
正要取出查看，耳边传来苏婉清的声音：“还不睡？”
他回头，见她抱着一床薄被走来。
“给你盖的。”她说，“别半夜着凉，回头病了还得我熬粥。”
“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忘拿碗了。”她指了指空手，“后来想想，碗不要也行，你要是冻出毛病，明早谁给我讲那些稀奇古怪的现代故事？”
李慕白笑了下：“那你还真算计得精。”
“那是。”她把被子往他肩上一搭，“我可不想听一半断了。”
她转身要走，忽然停下：“对了，李美丽刚才问我，能不能跟她学做这灵米粥。”
“哦？”
“我说可以啊，反正以后吃得人多了。”她回头笑了笑，“说不定哪天，她还能当上王室御厨呢。”
李慕白望着她的背影，没说话。
直到她消失在屋角，他才缓缓掏出玉佩。借着月光，他发现背面的纹路竟然在缓缓流动，像水，又像烟，一圈一圈，朝着某个方向旋转。
他屏住呼吸，把玉佩贴近耳畔。
里面传来极细微的嗡鸣，像是有人在很远的地方，敲打着一面铜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