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柱话音刚落，李慕白已经蹲在了那个半填的坑边。他没吭声，手指捻起一撮土，在指腹间搓了两下，又凑近鼻子闻了闻。
“不是深层黏土。”他站起身，拍了拍手，“就挖了个表层，连根草根都没刨干净。”
苏婉清走过来，眉头皱着：“这是存心捣乱，又不想真抢地盘？”
“对。”李慕白咧嘴一笑，“说明他慌了。怕咱们开新窑，更怕咱们不靠西山也能活。”
王铁柱挠头：“那咱还挖吗？这地都被糟蹋成这样了。”
“不挖。”李慕白转身就往回走，“咱换个玩法。”
两人一愣，赶紧跟上。
“你又有啥新点子？”苏婉清问。
“冬天最缺啥？”
“缺菜呗。”
“再想想。”
“……水果？”
“答对了。”李慕白脚步不停，“别人家地里冻得梆硬，咱们偏要让树开花结果——反季节樱桃，听名字就带劲。”
王铁柱差点绊个跟头：“樱桃？现在可是腊月！外面雪都没化！”
“所以才用灵田。”李慕白回头看了他一眼，“三年生的树苗我已经从县里农科站拉回来了，就等进屋‘提速’。”
苏婉清忽然停下：“你是说……那个能快长东西的地方？”
“没错。”他眨眨眼，“七十二倍速，三天顶三个月。等李富贵反应过来，咱们的樱桃都熟透了。”
三人一路说着回到后院小屋。角落里静静躺着一口木箱，上面盖着油布。李慕白掀开，露出一棵矮矮的樱桃树，枝条修剪整齐，树皮泛青，一看就是精心养护过的。
“宝贝啊。”他轻手轻脚把它抱出来，“这可不是普通苗，是‘红灯’嫁接种，果大味甜，市面稀罕得很。”
王铁柱凑近瞧：“就这么棵小树，真能结樱桃？”
“不信咱试试。”李慕白搬开墙角一块石板，露出下方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口，微光隐隐流转。
他小心翼翼把树根裹上湿麻布，慢慢送进去。随着最后一片叶子消失，洞口光芒一闪，恢复平静。
“好了。”他拍拍手，“接下来，咱们等它长大。”
“要等多久？”王铁柱瞪眼。
“按外头算，三天。”
“三天？！”苏婉清惊了，“那你岂不是……能让树一夜结果？”
“不是一夜。”李慕白笑，“是三夜。不过对你来说，闭个眼再睁，就熟了。”
王铁柱挠了半天脑袋，忽然冒出一句：“李哥，你说这要是让老支书知道了，会不会以为你偷了天上的蟠桃园？”
“那得看他吃不吃得起价。”李慕白哼了一声，“等第一批果子下来，我先请全村小孩免费尝一颗——就一颗，多了不给。”
苏婉清扑哧笑了：“你还挺会吊胃口。”
“这不是吊胃口。”他正色道，“这是培养消费习惯。”
三人正说着，外头传来鸡叫，天已大亮。
接下来两天，李慕白每天早晚各来一趟，往洞口洒点水，嘴里念叨：“长快点，别偷懒。”王铁柱见了直摇头，说他比看娃还上心。
第三天清晨，雾还没散尽，李慕白就蹲在洞口前，手里捏着个小本子记数据。
苏婉清端着早饭过来时，看见他正伸手往洞里掏，然后缓缓拉出一棵枝叶繁茂的小树——枝条上密密麻麻挂着指甲盖大的青果，绿中透红，像一串串小玛瑙。
“成了。”他咧嘴一笑，顺手摘了一颗放进嘴里，嚼了两下，眉头一挑，“有点酸，但底子不错。”
苏婉清接过另一颗尝了尝，眼睛亮了：“比我腌的梅子还脆！照这势头，再过几天就能吃了？”
“关键在这一步。”李慕白摸着叶片，“现在长得快，但甜度不够。要想卖高价，得让它甜得让人咬一口就忘不了。”
王铁柱蹲在一旁啃饼，含糊道：“要不浇点糖水？我听说城里人养花都这么干。”
“那是害树。”苏婉清白他一眼，“你当樱桃是糖葫芦？”
李慕白却没笑，反而盯着她：“你说糖水不行……可有没有别的‘水’能提甜？”
她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紫番茄果醋呢？我前阵子泡了一坛，发现浇在韭菜根上，长得特别旺。”
“果醋？”王铁柱呛了一口，“还能喷树？”
“怎么不能？”她不服气，“发酵的东西最有劲，以前我妈腌豆豉，剩的汁儿倒菜地里，那苗蹿得比谁都高。”
李慕白猛地一拍大腿：“对路了！”
他转身冲进屋里，翻出一只陶罐，里面是深红色的液体，散发着淡淡的酸香。这是用第二代紫番茄发酵三个月制成的果醋，原本打算做调味品试销。
“稀释十倍。”他一边倒一边嘀咕，“叶面吸收效率最高的是清晨六到八点……今天正好赶上。”
三人拿着喷壶，蹲在树旁，细细地把溶液喷在每一片叶子上。水珠挂在嫩叶尖，阳光一照，闪闪发亮。
“这就完了？”王铁柱收了壶，怀疑地看着树。
“等着瞧。”李慕白收起空罐，“七天之内，我要让它甜过蜂蜜。”
第四天，果子明显膨大了一圈，颜色由青转粉。
第五天，枝条开始微微下垂，像是压不住果实了。
第六天，整棵树弥漫着一股清甜的香气，连屋外都能闻到。
第七天一早，李慕白带着测糖仪来了。他夹起一颗刚摘下的樱桃，挤出几滴汁液滴在仪器上。
屏幕跳动几下，定格在——24°bx。
他愣住了。
苏婉清凑过来一看，倒吸一口凉气：“这都快赶上夏天的西瓜了！”
“啥意思？”王铁柱不懂，“24很厉害吗？”
“去年县里评比冬果，最高纪录是18。”李慕白收起仪器，声音有点抖，“咱们直接破了六度。”
“那这果子……”苏婉清看着满树红艳，“是不是能卖天价？”
“不急。”他摇头，“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更多人亲眼看见——不是听说，是亲眼看着樱桃在寒冬挂果，看着它一天天变红、变甜。”
王铁柱忽然咧嘴一笑：“要不咱搭个棚？就摆在村口，写块牌子：‘李家樱桃，冬天也红’。”
“牌子可以有。”李慕白点头，“但内容得改。”
“改啥？”
“写：‘你吃的不是樱桃，是时间。’”
苏婉清差点被口水呛住：“你还真敢说！”
“事实嘛。”他耸肩，“咱们确实抢了老天爷的时间。”
正说着，远处传来脚步声。老支书拄着拐杖慢慢走来，身后还跟着几个闲逛的村民。
“听说你们这儿出了稀罕事？”老头眯着眼，“冬天摘樱桃？骗三岁娃呢？”
李慕白不慌不忙，摘下一串最饱满的递过去：“您尝尝，要是酸了，我给您磕三个响头。”
老支书哼了一声，拈起一颗放进嘴里。
嚼了两下，他眼睛突然睁大。
“这……这哪是樱桃？这是糖球吧？”
周围人哄笑起来，纷纷伸手要尝。
李慕白一一递上，最后留了一颗给苏婉清。她轻轻咬开，果汁在舌尖炸开，甜中带酸，回味悠长。
“真没想到……”她低声说，“咱们真的做到了。”
“这才刚开始。”李慕白望着那棵生机勃勃的树，“以后春天草莓、夏天葡萄、秋天猕猴桃，全都能提前一个月上市。咱们不光种地，还得重新定义季节。”
王铁柱忽然一拍脑门：“哎，那李富贵那边咋办？他要是再来搞破坏……”
“让他来。”李慕白冷笑，“这次我不抓他偷土，我请他吃樱桃——当着全村人的面，问他甜不甜。他要是说不甜，那就是瞎；他说甜，就得承认咱们的东西值钱。反正，他输定了。”
人群还在围着树惊叹，有人已经开始打听能不能预订。
李慕白站在一旁，没再说话。他低头看着手中那串晶莹剔透的果实，阳光穿过果皮，映出淡淡的红晕。
苏婉清走到他身边，轻声问：“下一步干啥？”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嘴角扬起：“等第二批树进灵田。这次，我要让整个北坡，变成冬天最红的地方。”
他伸手拨开一簇枝叶，指尖碰到了一颗将熟未熟的樱桃，果皮微凉，却仿佛藏着一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