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景修心中那声阴魂不散还未落下,萧衡安已笑着走近,目光有意地扫过半垂着头站在司景修身后的姜秣。
“三哥,子安哥我去找母亲了。”见气氛不妙,说完,司静茹立马溜走。
萧衡安收回视线,对司景修道:“景修这就要走?御花园的寒梅正盛,不去赏玩一番,岂不可惜?”他语调轻松,仿佛只是寻常挽留。
沈钰接口,语气带着他惯有的不着调的笑道:“正是,宫宴方过,正是松快的时候,景修哥何必急着回府?”
沈祁虽未直接开口,但那目光也落在司景修身上。
司景修面色沉静,心中却已不耐至极。他正欲开口回绝,却见萧衡允与温清染也缓步走了过来。
萧衡允脸上依旧是那温雅完美的笑容,声音和煦如春风,“看来我来得正好,诸位都在,景修可是要先行一步?方才席间未及多叙,倒是遗憾。”他的视线在司景修和围着他的几人身上转了一圈。
温清染跟在他身侧,面带浅笑,仿佛席间那瞬间的失态从未发生过,只是周身气息多了几分冷寂。
这几人聚在一处,皆是身份尊贵、风采各异的人物,无形中便形成了一个引人注意的中心,空气里仿佛有暗流涌动。
他们彼此之间言语客气,甚至带着笑,但每一句话似乎都别有深意,每一个眼神都像是在无声地较量着什么。而引起这道无形漩涡的姜秣,正是安静站在一旁。
司景修无意在此地与这些人周旋,当下不再犹豫,语气冷淡地开口道:“多谢诸位美意。只是府中尚有杂事,不便久留,赏梅之事,改日再议,告辞。”说罢,微微颔首示意,也不等众人反应,便转身径直向外走去。
姜秣立刻紧跟其后,步履轻捷。
萧衡安眉稍轻挑,最终只是笑了笑,未再阻拦。
沈钰则在一旁不由嘟囔道:“真是的。”
沈祁目光盯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沉默不语。
萧衡允面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瞧着这几人有些奇怪又正常的氛围,一时不解。
温清染则垂着眼,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司景修带着姜秣,很快便摆脱了那令人不快的氛围,坐上回府的马车。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轻微声响,车外除夕夜的喧嚣隐隐传来,车内却是一片静谧。
司景修闭目养神片刻,复又睁开眼,看向安静坐在一侧的姜秣。她正望着车窗缝隙外流泻进来的零星灯火,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静。
她坐姿笔挺,眼神沉静,即便在放松时也保持着一种下意识的警觉,仿佛袖中藏着那柄她惯用的匕首,随时可以出鞘。
他沉默了一下,从一旁的柜子中,取出一个细长的玄色锦盒。那盒子由乌木所制,表面上刻了简单的纹样,触手冰凉沉实,与其说是礼物,不如说更像一个装备匣。
“这个,给你。”司景修将锦盒递过去,声音在密闭的车厢里显得比平日低沉几分,“新年贺礼。”
姜秣闻声一怔,地转过头来。她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盒子的形制上,眼中的讶异迅速被不解所取代。
“公子不必如此。”姜秣摆手推辞。
“我看你平日习惯用匕首防身,两月后的容国之行,应该用得上。”司景修开口解释道。
“可是明火教有眉目了?“姜秣试探一问。
司景修微微颔首,姜秣会意不再多问。
“收下吧。”司景修语气带着几分不容推拒,直接将锦盒放入了姜秣手中,“正好今日除夕,也是应个景罢了。”
姜秣捧着那细长的乌木盒,属于精钢和沉木的重量与质感,她没再推辞,利落地应道:“谢公子赏。”
“打开看看。”司景修道。
姜秣依言打开,盒内黑色软绒上,躺着一柄短刃。
刃鞘是哑光的玄色金属,打磨得极尽光滑,没有任何反光,线条流畅而凌厉。
她握住着刀柄,将其抽出半截。刃身并非明亮的雪亮,而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暗色,在车内昏暗光线下几乎不折射光线,刃口极薄锋利无匹。这无疑是一柄精心打造、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可适合你?”
司景修没有错过姜秣的神情,当那柄匕首的锋刃寒光映入她眼帘时,她眸中顷刻流泻出的那份满意。尽管了然于心,但他仍故意问道。
她收刃回鞘,将其稳妥地握在掌心,道:“奴婢喜欢,多谢公子。”
马车内再次安静下来,只有车轮行驶的规律声响。
司景修见她收下,嘴角微勾,便不再多言。
马车内再次安静下来,只有车轮行驶的规律声响。姜秣将那柄短刃收好,仿佛只是替换了一件称手的装备。
而司景修闭目养神的侧脸,在光影明灭间,显得愈发深邃,眉骨投下的阴影半掩着他眼底的情绪。
先前送她簪子时,她虽也道谢,但眉眼间却得体疏离,哪像方才,尽管不明显,他能感觉到姜秣的情绪波动,原是她更喜欢这个。
车帘被风吹得拂起,漏进一段流转的灯光,掠过他微蹙的眉间,旋即那点皱痕又自己平复了。
无妨,横竖往后时日还长。
他依旧合着眼,唇角却无声无息地弯起一抹极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