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未亮透,墨璃阁内的人已忙碌起来。
姜秣最后一遍清点早已收拾妥当的行装,独自坐在茶室中静候,等司景修的人来传。
门外响起叩门声,林声朗声道:“姜姑娘,该出发了。”
“来了。”姜秣应声而起,推门出去。
来到侯府侧门,她便见司景修一身墨色常服端坐于马背之上,身姿挺拔如松。朔风、朔羽侍立左右,另有好几名面生的男子静候一旁,整装待发。
晨光熹微中,司景修转眸看向姜秣,声音清冷,“骑马赶路,五日内须抵并州。”
话落,小厮牵着一匹骏马停在她面前。
姜秣微觉意外,原以为会乘马车,看着阵势,想来应是有什么要事,她只是稍作迟疑,便利落地翻身上马。
司景修见她坐稳,不再多言,挥鞭下令,“出发。”
一行人策马驰出,踏碎京城清晨的寂静,在天光大亮之际出了城门。
天光渐明,一行人马不停蹄,沿着官道疾驰。
姜秣握紧缰绳,感受着风从耳畔呼啸而过。她许久未曾这般纵马驰骋,上次还是在禹州,随司静茹运送粮草的时候,如今她都嫁人了,一时间姜秣竟有些恍惚。
司景修始终行在最前,墨色衣袂在风中飞扬。他偶尔回眸扫视众人,目光掠过姜秣,发现她始终紧跟着没有掉队。
正午时分,烈日当空。朔风打马上前,低声道:“主子,前方有茶摊,可要歇脚?”
司景修抬眸望了望日头,“一炷香。”
众人下马休整。姜秣寻了处僻静角落坐下休息,才觉掌心已被缰绳磨得发红,她正暗自活动手腕松快时,一方素帕和膏药忽的递到眼前。
抬头便撞入司景修深沉的眸光,他看向她手心,将帕子和膏药放在她身旁石头上,“并州路远,不必强撑。”
姜秣微微一怔,还未及开口,他已走远。那方素帕质地柔软,角上绣着一株墨竹,与他袖口暗纹如出一辙。
歇息过后,一行人再度启程。姜秣将素帕还给司景修,“多谢三公子。”
“嗯。”司景修接过,沉声应道。
待姜秣重回马背上,握缰时发觉不知何时,缰绳上已被细心地缠上了软布。
暮色四合时,他们抵达驿馆。司景修吩咐朔风安排值守,自己站在廊下望向远处起伏的山峦。
姜秣经过时朝司景修行礼道:“三公子。”
司景修回头看向姜秣,“后日要过落霞谷,山谷险峻,这两日早些歇息,回府后你可再提一个要求。”
又许她提要求…那看来此行任务颇重,可为何要带她一块?姜秣有些疑惑,不过额外再提一个要求倒也不错。
“是。”姜秣垂首应下,回到屋内。
夜色如墨,驿馆檐下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
姜秣此时还未入睡,她凭窗而立,望着天边的明月,准备转身时,忽然看到院中那道墨色身影。
司景修独自站在一棵树下,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似乎他比之前好相处许多。
第二日,天色未明,一行人再度启程。
越往北行,姜秣越发察觉他们正渐渐偏离官道,直到第三日巳时正,眼前豁然现出一座幽深的山谷——落霞谷。
谷中古木参天,浓密的枝叶将天光遮去大半,明明尚在白昼,却弥漫着一股森然寒意。
姜秣骑马跟在队伍后方,林中袭来的阵阵冷风仍让她禁不住打起冷颤。
朔羽率先下马,俯身仔细察看路面后,回禀道:“公子,前路情形难辨,须得谨慎。”
司景修微一颔首,倏然翻身下马,下令道:“步行通过。”
众人下马,牵缰缓行,深入谷中。
越往里走,光线愈发晦暗,参天古木的枝桠交错盘结,犹如一只巨掌,将天空彻底遮蔽,阳光艰难的透过厚厚的茂密的叶缝,投下零星破碎的光斑。
四周寂静得只剩下马蹄偶尔踏断枯枝的脆响,以及众人的呼吸声。
越往里走,森寒之气愈发浓重,姜秣紧了紧衣襟,目光警惕地扫过两侧幽深的林影,此刻她心中有些后悔答应司景修。
就在姜秣沉浸在后悔之际,异变陡生!
数道黑色身影如同鬼魅,毫无征兆地从粗壮的树干后、茂密的树冠里飞扑而来!
“有埋伏!” 林声一声暴喝,反应快得惊人,腰间长刀已然出鞘,精准地格开最先袭至的冷刃,金铁交鸣之声瞬间刺破了山谷的死寂。
司景修身微微侧身,一枚贴着他袖角擦过的淬毒飞镖便钉入身后树干。他眼神一冷,袖中短剑滑入掌心,反手一剑,插进扑至近前的刺客喉间,待剑拔出时,那人便捂着脖子倒地。
其余护卫皆是百战之精,立刻结阵迎敌。
刀光剑影在昏暗中激烈碰撞,刺客一开始虽占得先机突袭,但司景修一行人显然更为训练有素,配合无间。
姜秣被迅速护在阵中,她目光锐利地观察着战局,朔风一行人身手皆为不凡,看样子轮不到不她用出手,倒也省了姜秣不少力气。
战斗结束得极快。不过片刻,来袭的十几名刺客已尽数伏诛,尸体横陈在枯叶之上,血腥气缓缓弥漫开来。
朔风收刀回鞘,快步走到一具尸体旁蹲下检查,翻找片刻后,起身对司景修凝重地摇了摇头:“公子,身上很干净,看路数和拼死的劲头,是死士。”
司景修拭去短剑上的血珠,望向山谷更深处。
“我们此次行动的消息被泄露了。”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收拾一下,继续走,必须找到赤阳草,在天黑前离开此地。”
“是!”林声等人齐声应道。
赤阳草是什么,看着司景修等人并不轻松的神情,姜秣还是忍住没问。
众人稍作整顿,旋即再度沉默前行。
谷径愈发曲折难行,脚下不再是松软的落叶,开始变成嶙峋的怪石,苔藓湿滑,需得格外小心。
光线越发昏暗,只能凭借偶尔从枝叶缝隙漏下的微光勉强视物,四周寂静里只剩下他们一行人的脚步声和衣袂摩擦的窸窣声。
姜秣紧跟着,愈发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