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清尘将玉盒递到苏栖欢手中,万剑门的弟子们才如梦初醒。为首的那名弟子连忙上前,躬身行礼,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多……多谢苏师姐出手相助!”
栖欢瞥了一眼没有搭理,径直离开,万剑门弟子只觉得这位跟传闻中一样,极有个性。
在秘境中漫无目的地闲逛了数日,顺手收拾了几波不长眼想抢她灵植的修士后,栖欢来到了一处与秘境整体灰暗色调格格不入的山谷。
谷口被浓郁的雾气遮掩,若非她神识远超同阶,几乎难以察觉。信步踏入,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谷内繁花似锦,灵气氤氲成雾,潺潺溪流叮咚作响,珍禽异兽悠然漫步,阳光透过稀薄的雾气洒下,形成道道光柱,宛如人间仙境。与外界那危机四伏、诡异压抑的环境相比,这里简直是世外桃源。
连日来虽未遇险,但始终维持着警惕的栖欢,也不由得放松了心神。她寻了一处开满淡紫色灵花的柔软草地坐下,背靠着一棵散发着清香的古树,看着眼前如画美景,连日来的些许烦躁渐渐平息。
“倒是处好地方。”她轻声自语,从储物袋中取出灵果玉露,打算在此稍作休憩。
然而,她并未察觉,在她踏入山谷,心神放松的刹那,脚下那些看似寻常的花草,以某种玄奥的轨迹微微摇曳,一股无形无质、却能直透神魂的奇异力量,已悄然将她笼罩。
这并非杀阵,而是一种极为古老隐秘的沉梦迷仙阵,能挖掘人内心最深处的执念,编织出近乎完美的幻境,让人沉溺其中,不愿醒来。
栖欢只觉得眼皮渐渐沉重,周围的鸟语花香变得有些模糊,一股难以抗拒的困意涌上心头。她下意识地觉得不妥,想要运转灵力抵抗,但那困意如同温柔的潮水,轻易淹没了她的意识。
……
眼前景象变幻。
不再是秘境山谷,而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宫殿。她穿着一身繁复华丽的宫装,坐在秋千上,裙摆飞扬。不远处,一个身着玄色龙纹锦袍身姿挺拔的男子正含笑望着她,眉眼俊朗,气质尊贵雍容,正是她第一个世界的夫君,那个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夫君!”她听到自己娇软甜腻的嗓音,带着全然的依赖与欢喜,从秋千上跳下,像只翩跹的蝶扑向那个身影,自然地投入他宽厚的怀抱,仰着小脸,眼波流转,尽是痴缠,“你今日下朝好早,是特意来陪欢欢的吗?”
幻境中的“夫君”温柔地环住她,指尖拂过她的脸颊,眼神宠溺:“想你了,便早些回来。今日在宫中可还安好?有没有人惹我的欢欢不高兴?”
“没有呢!”她在他怀里蹭了蹭,撒娇道,“就是有些想你。夫君,我们什么时候再去江南看看?上次你说那里的荷花开了极美……”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语气娇憨,带着女儿家特有的软糯,与平日里在纪砚面前那带着骄纵的撒娇截然不同,这是一种更亲密、更毫无保留的依恋。
……
与此同时,远在忘尘峰寂寥殿内的纪砚,正于静坐中猛然睁开了双眼。
他留在栖欢发间冰玉兰簪中的那缕守护神念,传来了剧烈的波动。并非遭遇攻击的警示,而是一种神魂正受动荡。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纪砚周身空间之力剧烈震荡!他并指如剑,对着身前虚空猛地一划。
“刺啦——!”
一声清晰的、仿佛布帛被撕裂的巨响在寂寥殿内回荡!一道漆黑的空间裂缝凭空出现,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的电光,散发出恐怖的空间乱流气息。纪砚身影一闪,已毫不犹豫地踏入其中。
下一刻,云迷雾海秘境那处开满鲜花的山谷上空,空间如同镜面般破碎。一道白衣身影携带着滔天的寒意与凛冽的杀机,骤然降临。
纪砚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草地上那个倚着古树,双眸紧闭的身影。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神魂正被一股诡异的力量包裹,沉溺在幻境之中。
他隐去身形,强行闯入幻境,紧接着便听到熟悉的声音:
“夫君……再抱紧些嘛……”
“夫君,欢欢最喜欢你了……”
纪砚的身形猛地僵住!
夫君?!
纪砚注意到那幻境中男子与他有七分相像,却并非是他。
此刻纪砚布满了骇人的冰寒,眸底风暴凝聚,周身散发的冷意几乎要将整个山谷冻结。她心中……竟早已有了旁人?!还是一个与她如此亲密,被她称为“夫君”的人?!
就在这时,沉溺在美好幻境中的栖欢,脑中也响起了系统尖锐的警报:
【警告!警告!检测到宿主神魂遭侵蚀!当前场景为虚假记忆投射。】
系统的警报如同冷水泼头,栖欢沉醉的意识猛地一个激灵。
夫君?不对……那是上个世界……是假的!这里是秘境!是幻阵!
她猛地挣扎起来,强大的神魂之力与意志在系统的刺激下开始冲击幻境。眼前的宫殿、秋千、还有那个温柔含笑的“夫君”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破碎。
幻境中,她看着那张脸逐渐消散,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不舍与尖锐的疼痛,眼圈瞬间就红了。
“咔嚓!”
仿佛玻璃碎裂的声响在神魂中回荡,沉梦迷仙阵被强行挣脱。
栖欢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喘息着,额间尽是冷汗,心脏还在剧烈跳动,幻境中那甜蜜又心碎的感觉尚未完全褪去,眼眶依旧泛着红意。
然而,她一抬眼,就撞进了一双深不见底,仿佛蕴含着毁灭风暴的冰寒眸子之中。
栖欢愣住。
纪砚就站在她面前,白衣在微风中拂动,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但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此刻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与寒意。
山谷内繁花似锦,阳光明媚,却因他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而显得无比凝滞。
栖欢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股巨大的心虚和慌乱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他……他什么时候来的?他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
“师……师尊……”她声音带着刚脱离幻境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却因为心神激荡,腿有些发软。
纪砚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冷得吓人的眼睛看着她,看着她泛红的眼圈,看着她脸上尚未完全消散的,因幻境而起的眷恋与委屈,以及此刻那明显的心虚。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栖欢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心脏狂跳,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想赶紧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徒劳地又唤了一声,声音里带上了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哀求:
“师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