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阙掌心的温度如同烙铁,烫进栖梧枯骨般的指节里。
夜明珠的光晕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投下朦胧轮廓,离阙冰玉般的指节微微屈起,恰好扣住栖梧腕骨凸起的伤痕——那是锁魂塔百日噬魂留下的印记。
栖梧贪恋这温度,枯瘦指尖蜷缩着勾住离阙一片月白衣袖,像濒死藤蔓缠绕月光。
“师尊…”他喉间滚着餍足的叹息,混沌眼底却燃着病态星火,“您的手…比蚀骨泉还暖…”
离阙未应。冰蓝瞳孔倒映着窗外翻涌的魔云,掌心暖流却未断,如静水深流般温养着栖梧破碎的经脉。
只有栖梧能感知到,那覆在他手背上的指尖几不可察地收紧了半分。
殿外忽有魔气波动。
一道黑影跪伏在鲛绡帐外,声音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尊上。”
是魔将魇煞。离阙未回头,覆在栖梧手背的掌心却瞬间凝出冰纹,寝殿温度骤降。
栖梧敏锐察觉到师尊肌理的紧绷——那是玄天宗清阙剑出鞘前的征兆。
“说。”离阙的声音淬着寒冰。
“血玲珑…现身北境寒渊。”魇煞的头压得更低,“她以尊上…以魔尊之名,召集七十二路散魔。”
栖梧灰暗的瞳孔倏然收缩!枯瘦五指猛地攥紧离阙衣袖,指甲几乎掐进他腕骨!
血玲珑!
那个在他被众仙门围剿时,怂恿离珩妄图杀师尊的女人!虽然离珩现已回到玄天宗。
离阙掌心暖流骤转冰寒,一股清冽灵力强行压住栖梧翻涌的魔气。
“目的?”他问得毫无波澜,冰蓝眼底却掠过凛冽杀机。
魇煞喉结滚动:“她…她传檄三界,言道玄天宗离阙真人假意救徒,实为囚禁魔尊炼制人丹,欲夺混沌魔骨…还说…”黑影剧烈颤抖。
“还说弑神夜仙门退兵,是因离阙真人与仙盟立下血契——以魔尊为饵,诱杀魔宫余孽!”
轰——!
栖梧脑中炸开滔天血浪!锁魂塔百日的黑暗记忆裹挟着寒渊罡风席卷而来!
他看见血玲珑癫狂的笑脸,看见…看见离阙站在玄天宗问心阶顶端,月白袍袖被罡风吹得猎猎作响。
“师…尊?”栖梧的声音裂成碎片,枯槁身体因剧痛蜷缩,灰暗眼底却燃起疯魔的执火。
“弑神夜…您与仙盟…有约?”
离阙覆在他手背的掌心骤然发力!一股磅礴清流强行镇压他逆冲的魔气,冰玉般的面容第一次出现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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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神夜·血契真相
记忆碎片裹挟罡风撞进栖梧识海!
寒渊之巅,万魔伏诛。离阙的白衣浸透暗红血渍,清阙剑插在尸山之上嗡鸣不止。
仙盟十二长老结成困魔大阵,阵眼正对昏迷的栖梧心口。
“离阙真人!”天枢长老须发皆张。
“此魔屠戮仙门十宗,混沌魔骨已成!今日不诛,三界永无宁日!”
“交出魔头!”数万修士齐声怒吼,剑光映亮离阙苍白如雪的脸。
他背后是崩塌的魔宫,身前是森冷剑阵,怀中抱着筋骨寸断已经昏迷的栖梧。
就在此时,离阙心口紫黑魂火骤然大亮!
共生魂链因栖梧濒死而剧烈震颤,反噬的剧痛让他唇角溢出血线。
“本尊带走他。”离阙的声音穿透罡风,冰寒彻骨,“魔宫余孽,尽诛。”
仙盟阵光倏然一滞。
“笑话!”玉衡长老厉喝,“你已叛出玄天宗,凭什么…”
“凭本尊能让他生不如死。”离阙抬眸,冰蓝瞳孔倒映着血色苍穹,“混沌魔骨未成,需以清阙剑气温养。待魔骨成熟…”
他指尖凝出一道血色符咒拍入栖梧眉心,“此乃诛心契。魔骨成时,契印自会引动九天雷火——焚其魔骨,碎其神魂,永世不得超生。”
血契成纹的刹那,仙盟十二长老的命魂灯同时亮起誓约之光!
“至于魔宫…”离阙抱着栖梧踏过尸山,月白袍角拖曳出刺目血痕。
“血玲珑早已献上魔宫结界阵眼。尔等尽可…屠城。”
栖梧在识海深处发出野兽般的哀嚎!他看见血玲珑跪在寒渊阴影里,双手捧着一枚流转黑芒的骨珠——魔宫万魔冢的结界核心!她献祭全城,只为换仙盟默许离阙带走栖梧!
原来如此…
难怪魔宫无人阻拦…
血玲珑!你竟敢用同族的命换我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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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门惊惧
寝殿内死寂如墓。魇煞呈上一枚留影玉简,灵力激发后浮出光幕——
仙盟凌霄殿,十二长老面色铁青。
“离阙带走那魔头已近百日!”天枢长老须发戟张,“诛心契毫无反应!恐生变故!”
光幕切换,无数仙门修士在秘境中仓皇奔逃,身后拖着粘稠如活物的血影。
“是栖梧的魔气!”有人嘶声哭喊,“他在寒渊屠城时残留的血煞…凝成魔魇了!”
画面再转,几个小宗门长老围着破碎的命牌:
“昨夜又有三名弟子心脉爆裂而亡…验尸发现心窍残留灰烬…是栖梧的焚世焰!”
“那魔头已成气候!”玉衡长老一掌击碎玉案,“离阙根本控不住他!速结诛魔大阵!”
光幕轰然炸裂!离阙覆在栖梧手背的掌心凝出霜花,将玉简碾为齑粉。
他冰蓝瞳孔深处,映着栖梧惨白如鬼的脸。
“怕了?”离阙声音淬着寒渊的冷。
“仙门已在极北之地布下九幽锁魔阵。阵成之日,便是你焚骨之时。”
栖梧枯瘦的手指猛地抠进离阙腕骨!灰暗眼底翻涌着滔天血浪:
“师尊…也在阵眼之中吗?”他声音嘶哑如锉刀刮骨。
“用诛心契…烧死我的时候…您会亲手点火吗?”
离阙骤然抽手!
掌心的暖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刺骨冰寒。
栖梧蜷缩在雪蚕绒里剧烈颤抖,腕骨上残留着离阙五指箍出的青紫瘀痕。
“血玲珑在北境寒渊筑了万魂台。”
离阙起身,月白袍袖拂过栖梧枯槁的脸颊,留下一线寒梅冷香。
“她要抽干三千修士神魂,为你重铸魔骨。”
栖梧瞳孔缩成针尖!
“三日后子时,魔骨将成。”离阙走向殿门,背影在魔云翻涌的窗前凝成一道孤绝的剑影。
“若你还有半分清醒…”他指尖弹出一道冰蓝剑纹烙印在栖梧心口,“便亲手了结这场孽债。”
殿门开合,刺骨罡风卷着血腥气灌入。栖梧瘫在榻上,心口剑纹灼如烙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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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归位
三日后,栖梧扶着玄冰柱踏出寝殿。
魔宫废墟上跪满黑压压的身影。残破的万魔冢结界外,是仙门修士屠城留下的尸山血海。
可当栖梧赤脚踏上冰阶时,所有魔修将额颅重重磕进血泥!
“恭迎吾主——”
嘶吼声震碎寒渊罡风。栖梧枯瘦的身形在猎猎魔气中摇晃,腕骨上离阙留下的青紫指痕尚未消退。他灰暗的瞳孔扫过一张张狂热的脸,忽然停在魇煞染血的战甲上。
“血玲珑呢?”栖梧声音嘶哑。
魇煞猛地一颤:“右护法她…在万魂台等您献祭…”
栖梧低笑出声。他推开搀扶的魔将,踉跄走向寒渊最深处。
所过之处,魔修如潮水分跪两侧,露出冰层下堆积如山的仙门修士尸骸——
皆被吸干神魂,心口残留着焚世焰的焦痕。
万魂台矗立在尸山之巅。血玲珑立在翻涌的血池边,猩红裙裾浸透三千修士的怨魂。
她转身时,脸颊爬满蛛网般的黑色咒纹,怀中抱着一截流转混沌黑芒的脊骨。
“吾主!”她癫狂跪地,献上魔骨,“待您融合此骨,仙门蝼蚁…”
栖梧枯爪般的手按上她天灵盖。
血玲珑的狂笑僵在脸上。她看见栖梧腕骨上离阙留下的指痕,看见他灰暗眼底翻涌的、比寒渊更冷的杀意。
“你错了两件事。”栖梧五指扣紧,颅骨碎裂声混着他的低语响彻万魂台。
“第一,本尊的魔骨从来完整…”
焚世焰自他掌心爆开!血玲珑在蓝焰中凄厉尖啸,血肉寸寸成灰!
“…第二。”栖梧将炼化的魂火按入心口,冰蓝剑纹骤然亮如烈日,“能焚本尊神魂的…”
他抬眸望向极北之地冲天的诛魔阵光,枯槁脸上浮起疯魔的笑。
“从来只有一人。”
寒渊罡风卷着灰烬冲天而起,栖梧白骨般的指节擦过腕上青紫烙印,如同触碰神只留下的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