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勇、杨山听张贵讲起过往,才知道牛虎四人原是北平警察,七七事变后不愿屈从鬼子,才逃出来拉起了队伍。
“我们是独立三十九旅的,”杨勇接过话头,语气里带着憾意,“当初在古城被鬼子围了,上头劝我们缴枪,没辙只能照办。可刚把枪交出去,就被鬼子遣散了,我俩走了半个多月,才逃回杨家峪。”
牛虎看着他俩,认真问道:“鬼子的凶残你们都见过,现在加入义勇队,怕不怕?”
“怕啥!”杨勇当即攥紧了拳,“当初要不是长官们拦着,我俩早跟鬼子拼了!现在能有机会接着干,求之不得!”杨山也在一旁用力点头。
牛虎这才笑了,又看向杨奎——他没参军经历,只因在村里爱跟杨保长作对,成了保长的眼中钉。“以后咱们要一起打仗,”牛虎对杨奎说,“你没摸过枪,得慢慢学。”
杨奎一眼瞥见角落的斧子,梗着脖子道:“我用那个就行,砍鬼子也一样!”
其实队伍里的枪支有富余,牛虎想了想,先把一支汉阳造递给杨山:“先练着,熟悉了再说。”又从包袱里掏出一把十响的晋造驳壳枪,连同一个备用弹夹一起递给杨勇:“你当过班长,这枪你该会用。”
杨勇接过枪,熟练地检查了下弹匣,点头道:“在部队里用过,上手没问题!”
铁蛋在一旁看得眼睛发直,手都忍不住攥紧了。牛虎瞧着他那模样,笑着说:“你还没摸过枪,急不得——我这儿是有支鬼子的南部14式手枪,可子弹太少,没法让你练手。这样,你先接着当咱们的小交通员,等你熟悉了队伍的规矩,我再给你配枪。”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正是当年从滚刀肉那儿搜来的那支南部14式。铁蛋一见真枪,顿时喜得蹦了下,眼睛亮得像星星。
牛虎握着枪,慢慢教他怎么上膛、怎么瞄准,铁蛋听得格外认真,连大气都不敢喘。一旁的拴柱子也凑过来,眼睛瞪得溜圆,耳朵伸得老长,死死盯着那支枪,心里直发痒,恨不得下一个学用枪的就是自己。
杨勇看着营地里摆着的几支枪,眼里满是佩服,忍不住开口:“牛警官,我其实早听过你的事!之前没敢认,当年在北平当兵时,我看过报纸,上面说你击毙过大烟贩子,还抓过抢劫的匪徒——你在北平可是响当当的人物!”
牛虎听了,笑着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谦虚:“嗨,那都是老黄历了,不值一提。你们二位当过兵,玩枪是老手,我就不在这儿班门弄斧了。”
接着牛虎看向几人,沉声道:“几位兄弟琢磨琢磨,附近村子里还有没有可信的人?要是有,咱们就拉过来一起干——但必须得是靠得住的。”
杨勇皱着眉想了想:“我这几年一直在北平当兵,老家这边的人不太熟。倒是有几个战友也被遣散了,不过他们不在密云,在怀柔那边,最近俩月没联系,不知道近况咋样。”
“那先不急着找他们,以后有机会再说。”牛虎刚说完,杨奎突然插了话:“我表哥张金龙靠谱!他在柳树沟住,是个光棍,为人仗义得很。”
一旁的拴柱子眼珠一转,立刻接话:“队长!我看咱们不如去趟柳树沟!不光能找张金龙,那村里的柳老五也不是好东西——他总帮着警察欺负老百姓,杨奎哥的表哥还挨过他的打呢!”
杨奎跟着点头,语气里带着气:“没错!那柳老五就是个王八蛋,早该治治他了!”
牛虎追问:“柳老五家里有枪吗?”
杨奎立马回答:“有两支老洋炮,快枪倒没有。不过他家粮食肯定多,还有几头骡子、毛驴,对了,还养着不少羊呢!”
牛虎一拍大腿:“行!就干这一票!”他话锋一转,又叮嘱,“这次不能再穿警服了,大伙都换便装,乔装成‘火会’的样子去。”
这话一出,众人都笑了——“火会”是这一带老百姓对土匪的称呼,这么打扮,正好能打柳老五个措手不及。
铁蛋和拴柱子也吵着要参加,牛虎想了想点头:“行,但咱们得擦黑行动。到时候你俩把脸蒙上,杨奎也得遮着——毕竟有人认识你。杨山、杨勇刚回本地,应该没人认得吧?”
杨勇连忙应:“肯定不认识!”
众人商议完,赶紧做了饭,两个少年也留在了营地——这年头,家里本就不怎么顾着他们。等到第二天下午,一行人终于动身:杨奎当向导走在最前,脸上抹满泥;拴柱子、铁蛋也学着他的样,把脸涂得黑乎乎的;杨奎手里攥着那柄劈柴斧,其他人背着枪,脚步飞快。这次没带牲口,毕竟就是去“抢”牲口的,山上的四匹马和那头驴全留了下来。
天快擦黑时,终于到了柳树沟。借着夜色掩护,几人悄没声窜进柳老五家——他家正生火做饭,见突然闯进来一群“蒙面人”,顿时慌了神。牛虎几人举着枪一喝,屋里人立马不敢动了。家里只有柳老五和一个长工,两人被捆得结结实实,齐大强又拿棍子敲了柳老五几下,他顿时吓软了腿,忙喊:“几位好汉饶命!钱在炕洞里!钱在炕洞里!”
顺着他指的地方,果然从炕洞搜出个小箱子,里面装着一百多块大洋。柳老五一家被捆好扔进里屋,众人接着牵出他家的两头驴、一头骡子,把粮食装进口袋驮在牲口背上,又拴了十几只羊。村里人本就怕事,听见动静也只敢关着门躲在屋里,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边收拾妥当,牛虎又分了两人,去把杨奎的表哥张金龙“绑”了过来。张金龙见眼前人满脸污垢,身形却有些眼熟,盯着看了半天,心里纳闷:这怎么越看越像我表弟杨奎?
一行人浩浩荡荡带着东西往山上走,等他们走远了,才有胆大的村民敢出来,把柳老五放了。柳老五的老婆刚要哭,就被他喝住:“别他妈嚎!万一那帮‘火会’回来,咱们更遭殃!今天这群人……下手也太利落了!”
走到没人的地方,杨奎才抹了把脸上的泥,露出本来模样。张金龙又惊又喜,拍了下他的胳膊:“刚才我就觉得你身形像,可满脸泥污,实在没敢认!你咋加入‘火会’了?”
杨奎笑着摆手:“这‘火会’是装的!我们现在是抗日义勇队的——知道你也想跟鬼子干,才故意这么做,把你接过来。”
张金龙眼睛一下子亮了,拍着大腿说:“太好了!我一个光棍,无牵无挂,早就想找地方打鬼子了!”
“欢迎加入!”牛虎笑着伸出手,跟他握了握。众人这才敢打开手电筒,牵着牲口往山里走。
到了岔路口,牛虎叫住拴柱子和铁蛋:“今天你们得回家了,再晚回去,家里人该着急了。”又让张贵分出两个小口袋,给俩少年各装了十几斤粮食,“不能多给,免得旁人看见起疑心。”
俩孩子掂着粮食,高高兴兴往家跑。剩下的人则连夜赶路,没多久就回到了秘密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