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猫“雪团”的“相思病”被小泉一语道破,并“药”到病除,这事儿成了宫里最新的趣谈,连带着小泉这“怪医”的名头更响亮了,只是这次多了个“兽医”的前缀。小泉对此浑不在意,阿蛮倒是有点失望,因为那只肥猫最终也没能成为他的盘中餐。
玩笑归玩笑,正事可不能耽搁。庆王头风的治疗,进入了最关键也是最凶险的阶段——施行那套所谓的“特殊针法”。
庆王府邸的一间静室内,熏香袅袅,气氛却比上次更加凝重。庆王朱载堃端坐在太师椅上,眉头微蹙,看着小泉在一旁整理针囊。那里面除了常规银针,还有几根明显更长、更细,闪着幽冷寒光的金针,一看便知不是凡品,也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治疗绝不轻松。
“林大夫,”庆王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你上次所言,需以金针刺入头部要穴,行‘透天凉’手法,还要以气驭针,微微震荡……此法,究竟有几分把握?头颅乃六阳之首,元神之府,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是胆小之人,战场上刀光剑影都闯过来了,但面对这要在自己脑袋上动针,尤其是听着小泉那套玄乎又危险的描述,心里也不免有些打鼓。太医院的太医们听说后,更是连连劝阻,言称此乃闻所未闻的险招,劝王爷三思。
小泉抬起头,眼神依旧清澈坦荡:“王爷,此法风险确有不小,关键在于认穴极准,力道分寸拿捏恰到好处,多一分则伤,少一分则无效。晚辈在山中随师父习练此术时,曾于瓜果、乃至山中猿猴身上演练过无数次,自信不会失手。”
瓜果?猿猴?庆王听得眼角微跳,这比喻实在难以让人安心。
小泉看出庆王的犹豫,他想了想,忽然对侍立在一旁,正好奇打量那几根长针的阿蛮招了招手:“阿蛮,你过来。”
阿蛮“哦”了一声,听话地走到小泉面前。
“坐下。”小泉指了指旁边的凳子。
阿蛮依言坐下,庞大的身躯让凳子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庆王和旁边的侍从都疑惑地看着小泉,不知他意欲何为。
只见小泉取出一根较短的银针(并非那几根长的金针),在灯火上燎了燎,然后对庆王道:“王爷,口说无凭。头部诸穴,关联重大,晚辈便先在阿蛮头上,与您需针刺的相同穴位,演示一番,您一看便知。”
他竟是要拿阿蛮当教学模型!
庆王愣住了。侍从们也面面相觑。拿活人,尤其是自己的随从来演示如此凶险的针法?
阿蛮一听要在自己头上扎针,铜铃大眼里也闪过一丝紧张,但他对恩公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只是咽了口唾沫,梗着脖子,瓮声瓮气地表态:“恩公,你扎吧!俺……俺不怕!只要对王爷的病有用,扎哪儿都行!” 只是那微微发抖的腿肚子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小泉点点头,神色专注,手指拂过阿蛮浓密的头发,精准地找到了百会穴的位置。他捏着银针,对庆王解释道:“王爷,您看,此乃百会穴,为诸阳之会。下针时,需屏息凝神,针尖垂直刺入,深度约莫三分,不可迟疑,亦不可莽撞……”
说着,他手腕沉稳地一动,银针快如闪电般刺入了阿蛮的百会穴!
“唔!”阿蛮浑身一僵,只觉得头顶一阵轻微的刺痛和酸麻感传来,忍不住龇了龇牙,但牢记恩公“不能动”的嘱咐,硬是咬着牙,双手死死抓住凳子边缘,强忍着没有跳起来。嘴里还下意识地念叨着给自己打气:“不疼……一点都不疼……俺这脑袋硬得很……扎两针没事……扎完了恩公给买烧鹅……”
那副明明很紧张却强装镇定、还要用烧鹅自我安慰的憨傻模样,看得旁边的侍从想笑又不敢笑,气氛倒是没那么紧张了。
小泉行针如行云流水,一边捻动银针,演示着“透天凉”手法中那种欲提先按、欲按先提的微妙劲儿,一边继续讲解:“……手法需轻柔而富有渗透力,如同春风化雨,引导气机下行,不可用蛮力……”
阿蛮被捻得头皮发麻,感觉像是有小虫子在脑袋里钻,表情更加扭曲,嘴里也开始胡言乱语:“恩公……轻点……轻点捻……俺这脑袋瓜子虽然不灵光,但……但是原装的,还得留着吃饭呢……可不能给捻坏了……”
庆王看着阿蛮那副“惨状”,又听着他憨直的话语,心中的疑虑和紧张竟不知不觉消散了大半。连这傻大个都能安然承受,他堂堂庆王,难道还不如一个随从?
小泉演示完百会穴,又依次在阿蛮头部的风池、太阳等几个关键穴位施针讲解。阿蛮从一开始的龇牙咧嘴,到后来似乎习惯了,甚至还能在小泉间歇时,小声问一句:“恩公,够了吗?俺……俺有点饿了……”
待到小泉将阿蛮头上的银针尽数取下,阿蛮除了头顶多了几个小红点,有些晕乎乎之外,并无任何异样,反而因为精神紧绷了半天,觉得肚子更饿了。
“王爷,您看,”小泉转向庆王,语气平和,“只要认穴精准,手法得当,此针法虽有风险,却可控。”
庆王看着活动着脖颈、嘴里又开始念叨“烧鹅”的阿蛮,终于彻底放下了心。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定:“好!林大夫,本王信你!尽管施针!”
治疗正式开始。小泉凝神静气,取出那几根特制的长金针。室内鸦雀无声,连阿蛮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
金针在灯下闪烁着凝练的光芒,小泉出手如电,精准地刺入庆王头部的要穴。他的手指稳定得不像话,捻、转、提、插,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某种独特的韵律感,时而如蜻蜓点水,时而如古藤盘根。庆王只觉得针刺处传来或酸、或麻、或胀的感觉,却并无锐痛,随着小泉的行针,那股多年来盘踞在颅内的、如同被铁箍紧紧束缚的胀痛感,竟真的开始松动、消散!
约莫半个时辰后,小泉缓缓收针。
庆王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明、轻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试着晃了晃头,那往常轻易就能引发的眩晕和刺痛,此刻竟踪迹全无!
“神乎其技!当真神乎其技!”庆王激动地站起身,用力拍了拍小泉的肩膀(拍得小泉一个趔趄),“林大夫,本王这头风,多年来从未如此刻般轻松!你果然是本王的福星!”
小泉擦了擦额角的细汗,腼腆地笑了笑:“王爷过奖,此乃初次施针,效果显着,但颅内瘀血非一日可化,还需按时服药,并辅以数次针法,方能根除。”
“好!好!一切都听林大夫安排!”庆王心情大悦,看着旁边正因为“演示”有功而眼巴巴等着赏赐(主要是烧鹅)的阿蛮,朗声笑道,“阿蛮今日也功不可没!来人,带阿壮士去厨房,他想吃什么,就让厨子给他做什么,管饱!”
阿蛮一听,眼睛瞪得溜圆,幸福来得太突然,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激动地吼道:“谢王爷!俺……俺能吃下一头牛!” 说完,也顾不上恩公了,跟着引路的侍从就往外冲。
一直蹲在窗棂上暗中观察的鹦鹉,见状立刻飞起,追着阿蛮的背影尖叫:“傻大个!吃独食!带上鸟爷!”
满室皆欢。
只是,这立竿见影的针法效果能持续多久?接下来那剂带着土鳖虫、水蛭的“猛药”,庆王能否顺利服下?新的风波,或许正在酝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