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石碑化为精纯的寂灭光雨，缓缓消散于球形空间。那股令人窒息的邪异与疯狂随之褪去，只留下祭坛上尚未干涸的暗红血迹，诉说着方才的邪恶仪式。四周那些映照死寂景象的暗色镜面，光芒似乎也柔和了几分，不再显得那么咄咄逼人。
陆沉舟静立原地，双目微阖，全力消化着从扭曲石碑核心处掠夺而来的庞大信息流。这些信息虽然残缺混乱，却如同散落的拼图，在他强大的神魂与寂灭道基的梳理下，逐渐勾勒出令人心惊的轮廓。
冷凝霜服下丹药，默默调息，为他护法。她看着陆沉舟周身时而流转的灰黑色寂灭道韵，以及眉宇间偶尔闪过的凝重，心知他定然获得了极其重要的情报。
良久，陆沉舟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深邃，仿佛倒映着星河流转与宇宙寂灭。
“如何？”冷凝霜出声问道。
陆沉舟目光扫过那片邪恶祭坛，声音低沉而冰冷：“这块扭曲石碑，确实是一块寂灭石碑的碎片，而且……是被人为污染扭曲的。”
他顿了顿，整理着思绪，继续说道：“根据碎片中残留的记忆，很久以前，至少是上古时期，曾有一场波及多个星域的大战，涉及到了寂灭石碑这种等级的宇宙奇物。这块碎片，便是在那场大战中，被一种来自星空深处的、被称为‘混沌低语’的邪恶力量所侵蚀，导致了道则扭曲，灵性堕化。”
“混沌低语？”冷凝霜秀眉微蹙，这个名称让她本能地感到不适。
“一种无形无质，却能污染法则、扭曲心智、引导万物走向混乱与毁灭的诡异存在。它可能是一个意识集合体，也可能是一种纯粹的宇宙现象。”陆沉舟解释道，这些都是从碎片信息中得知，“这块石碑被污染后，其力量变得狂暴而邪恶，但同时也保留了部分寂灭石碑吸引、记录周边宇宙信息的特性。”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暗影商会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这块扭曲石碑的存在，并找到了利用它的方法。他们在此建立据点，以生灵祭祀，并非为了沟通，而是为了……‘喂养’和‘引导’！”
“喂养？引导？”冷凝霜捕捉到了关键词。
“没错。”陆沉舟点头，“他们通过特定的祭仪和牺牲，暂时‘安抚’石碑的疯狂，并利用其记录信息的特性，试图从石碑混乱的记忆中，提取出他们需要的情报——主要是关于其他寂灭石碑碎片的下落，以及……一种被称为‘源初星图’的古老星路网络！”
源初星图！陆沉舟心中一震，这与他从星尘阁得到的那份指向归墟海的星图，以及星尘金简中蕴含的更加精密的导航信息，似乎隐隐对应！难道暗影商会也在寻找寂灭石碑，并且掌握了部分星图？
“他们提取情报成功了？”冷凝霜问道。
“部分成功。”陆沉舟语气凝重，“这块石碑虽然扭曲，但记录的信息量极其庞大。暗影商会似乎从中得到了关于下一块石碑碎片可能存在的几个模糊坐标，其中一个坐标，指向混沌边陲的更深处，一个被称为‘放逐之地’的区域。而且……”
他看向冷凝霜，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他们还提取到了关于‘北冥玄冰魄’以及你身上寒冰传承来源的信息。你的传承，似乎与一位上古时期的、被称为‘北冥玄女’的大能有关，而这‘玄冰魄’，正是她遗留的本源力量之一。暗影商会对此极感兴趣，认为其中蕴含着对抗甚至利用‘混沌低语’的关键。”
冷凝霜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波澜。北冥玄女……这是她获得传承时知晓的名讳，但对其来历和牵扯的因果，知之甚少。没想到暗影商会竟然也盯上了这份传承。
“如此说来，他们追踪我，既是为了玄冰魄，也是为了我身上的传承奥秘？”
“恐怕是的。”陆沉舟肯定道，“而且，从石碑残留的记忆看，暗影商会内部，似乎对如何利用这些力量存在着分歧。一部分人倾向于研究并掌控寂灭之力，另一部分人则对北冥玄女的传承更感兴趣，认为其蕴含的‘绝对静止’之道，是封印‘混沌低语’的关键。”
派系斗争？这或许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突破口。
“我们必须赶在他们之前，找到下一块石碑碎片，或者弄清楚‘源初星图’的秘密。”陆沉舟沉声道。绝不能让寂灭石碑的力量落入暗影商会这种组织手中，尤其是他们似乎还与那危险的“混沌低语”有所牵扯。
“那个‘放逐之地’在何处？”冷凝霜问道。
陆沉舟根据消化后的记忆，指向万镜回廊某个能量流动异常紊乱、镜面景象光怪陆离到极致的方位：“在那个方向。根据石碑记忆，那里是混沌边陲诸多不稳定空间的交汇点，也是上古大战的一处边缘战场，流放着许多危险的失败者和……他们的造物。”
放逐之地，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善地。但两人别无选择。
稍作休整，恢复状态后，他们便再次启程，朝着“放逐之地”的方向深入。
万镜回廊越是深入，空间结构越是诡异。镜面不再仅仅是映照景象，有时甚至会主动将人拉入其中短暂的幻境；各种能量风暴、空间乱流也变得更加频繁和危险。两人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陆沉舟的《星尘推衍术》和《混沌衍道观想图》运转到极致，才勉强在迷宫中找到正确的路径。
不知穿越了多少扭曲的镜面，避开了多少致命的陷阱，前方豁然开朗！
他们终于冲出了令人晕眩的万镜回廊，但眼前的景象，却让见多识广的两人也为之屏息。
这里是一片无比广袤、死寂的虚空。没有星辰，没有光亮，只有无尽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黑暗。而在那黑暗的背景下，悬浮着无数巨大无比的……残骸！
那并非自然天体的残骸，而是人造物的碎片！断裂的金属舰桥如同山脉般横亘，破碎的装甲板绵延千里，扭曲的引擎喷口还残留着爆炸的焦黑痕迹，无数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金属零件和结构，如同垃圾般漂浮在虚空之中，形成了一片浩瀚无垠的……星际战舰坟场！
这些战舰的样式极其古老，与陆沉舟见过的千星联盟星舟截然不同，线条更加硬朗、狰狞，充满了战争的暴力美学，其体积更是庞大到难以想象，即便是最小的碎片，也远超“黑骷号”数十倍！一些相对完整的舰体上，还能看到早已黯淡的、风格迥异的徽记和无法辨识的文字。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战争、死亡与岁月的气息，笼罩着这片虚空。这里，就是“放逐之地”？或者说，是上古那场大战留下的一处巨大坟场？
陆沉舟丹田内的寂灭石碑碎片，在此地发出了清晰无比的共鸣指引，方向直指这片战舰坟场的最深处！
“看来，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面了。”陆沉舟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这片无声的死亡领域。这里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但谁又能保证，那些破碎的舰体深处，没有残留着上古的杀机，或是被时间遗忘的……“居民”？
两人驾驭遁光，小心翼翼地飞入这片宏大的坟场。穿行在巨大的金属残骸之间，仿佛两只渺小的蚂蚁在恐龙的骨架中爬行。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他们飞行时带起的微弱能量波动。
飞行了约莫数个时辰，沿途除了冰冷的金属和死寂，并未遇到任何活物。直到他们接近坟场核心区域时，陆沉舟的神识猛地捕捉到了一丝异常——在前方一艘格外庞大、仿佛被某种巨力从中撕成两半的梭形主力战舰的断裂处，传来了一阵极其微弱、但持续不断的能量波动！
那波动并非死物残留，更像是……某种设备仍在运转？
两人对视一眼，收敛气息，悄然靠近。
随着距离拉近，他们看清了那能量波动的来源。在那断裂战舰的截面处，一个相对完好的舱室内，竟然亮着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幽蓝色灯光！舱门紧闭，但其上的观察窗却透出那不祥的光芒。
在这片死寂了万古的坟场深处，竟然还有能量在运转？
是自动防御系统？还是……上古遗留的幸存者？
陆沉舟与冷凝舟停在舱门外，神识谨慎地探入。舱门似乎有着极强的隔绝能力，神识穿透颇为艰难，只能模糊地感知到内部空间不小，似乎布满了各种复杂的仪器和管线，而那幽蓝光芒的源头，位于舱室中央。
“要进去吗？”冷凝霜传音问道，冰剑已悄然握在手中。在这等诡异之地，任何不同寻常都意味着巨大的风险。
陆沉舟沉吟片刻，寂灭石碑碎片的共鸣明确指向这片区域，这运转的舱室或许就是关键。他点了点头，寂灭灵力凝聚于指尖，准备强行破开舱门。
然而，就在他抬手欲要动作的刹那——
“哧——”
那紧闭的金属舱门，竟发出一阵沉闷的摩擦声，然后……缓缓地，向内滑开了！
幽蓝色的光芒如同潮水般从门内涌出，映亮了门外两人凝重的面容。
一个冰冷、沙哑、仿佛金属摩擦般的电子合成音，从门内黑暗的深处，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检测到……高优先级寂灭道则反应……符合预设条件……身份识别……失败……”
“警告……能量储备低于百分之一……维生系统即将关闭……”
“外来者……你们……是‘观察者议会’……派来的……回收单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