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清晰坚定的“好”,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两人之间激起的涟漪,持续扩散,无声地改变着相处的每一个细节。
第二天清晨,当陆延舟的车再次停在公寓楼下时,林知意拉开车门坐进去,空气里流淌的不再是试探的沉默,而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温存。他依旧递上咖啡,她接过来,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微微顿了一下,随即,一种浅浅的、带着暖意的笑意在眼底晕开,又迅速被敛去。
车子平稳行驶。陆延舟的手很自然地覆上她放在膝上的手,轻轻握住。没有言语,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比任何拥抱都更显得亲密和安定。林知意的手指在他掌心微微蜷缩了一下,没有抽离,任由那份温热包裹着自己。
将她送到公司,陆延舟没有立刻离开。他看着她,眼神深邃温柔:“下班我来接你。”
“嗯。”林知意点头,推门下车。
走进旋转门,她能感觉到身后那道专注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电梯方向。而公司大堂里,那些早起的员工们,目光在她和门外那辆尚未离开的黑色轿车之间微妙地流转,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一整天,林知意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境的变化。处理工作时依旧雷厉风行,条理清晰,但心底某个角落,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温热的暖流,让她在面对棘手问题时,也多了一份不易察觉的底气与平和。
下午,她主持召开一个关于新季度市场策略的会议。会议中途,助理赵沫悄悄进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林知意微微颔首,示意会议继续。
片刻后,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敲响,随后推开。陆延舟站在门口,他没有进来,只是目光越过众人,精准地落在主位的林知意身上。
“抱歉,打扰一下。”他的声音不高,却自带气场,让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林总,关于合作协议的补充条款,有几点需要和你紧急确认一下。”
所有人都看向林知意。
林知意面色如常,对与会人员说了声“稍等”,便起身走向门口。两人在会议室外的走廊低声交谈了几句,陆延舟递给她一份文件,她快速翻阅,指出几个关键点,他认真听着,偶尔点头。
他们的交流专业、高效,与往常并无不同。但落在旁人眼中,那并肩而立的身影,那低声交谈时自然而然靠近的距离,那彼此眼神交汇时一闪而过的、无需言语的默契,都无声地昭示着一种超越普通合作伙伴的亲密。
几分钟后,林知意回到会议室,会议继续。仿佛只是一个小插曲。
但这个小插曲,却像一阵风,将某种隐秘的信息,吹遍了公司的每一个角落。
下班时分,陆延舟的车准时出现。这一次,他没有等在车里,而是倚在车边,姿态闲适,目光落在写字楼出口。
林知意和几位同事一起走出来,看到他,脚步微微一顿。同事们都了然地笑起来,催促着她快过去。
她走到他面前。
“等很久了?”她问,语气寻常。
“刚到。”他答,为她拉开车门。
车子汇入晚高峰的车流,缓慢前行。车厢内放着舒缓的爵士乐,夕阳的余晖透过车窗,将一切都染上了温暖的色调。
“今天……公司里好像都在看我们。”林知意看着窗外,忽然轻声说。
陆延舟低笑一声,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不好吗?”
“有点……不习惯。”她实话实说。习惯了独立,习惯了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工作上,突然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确实需要时间适应。
陆延舟侧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温柔:“那就慢慢习惯。”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以后,这样的日子还长。”
以后。
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来,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和承诺。
林知意的心微微一动,转过头看他。他专注地开着车,侧脸线条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
她忽然想起五年前,他们也曾在无数个这样的傍晚,一起回家。只是那时,气氛要么是热恋的甜蜜,要么是后期压抑的沉默。从未像现在这样,平静,安宁,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彼此确认的踏实。
“陆延舟。”她唤他。
“嗯?”
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词句,然后才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平静:“我们……就这样试试吧。”
不是“我们和好吧”,也不是“我们在一起吧”。
而是,“我们试试吧”。
一个带着保留,却又充满勇气的提议。承认过往的伤痕,正视未来的不确定性,但同时,也愿意给予彼此一个重新了解、重新磨合的机会。
陆延舟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他听懂了她的意思。这不是全然的交付,而是谨慎的、平等的开启。她愿意迈出这一步,但未来的路能走多远,需要两个人共同探索和经营。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车缓缓靠边,停在一个临时停车位上。
他转过身,正面看着她,目光深沉而专注。
“好。”他郑重地点头,声音低沉而有力,“我们试试。”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摊开在她面前。一个邀请的姿态。
“以陆延舟和林知意的身份,忘记过去的五年,也忘记五年前的我们。就从现在,从这里开始,重新认识,重新了解,重新……相爱。”
他的话语坦诚而直接,带着他特有的风格,却也充满了最大的诚意。
林知意看着他那双深邃眼眸里映出的自己的小小倒影,看着他摊开的、带着薄茧却修长干净的手掌,心中最后一点彷徨悄然消散。
她缓缓抬起手,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了他的掌心。
指尖相触,温暖传递。
“好。”她看着他,眼底漾开一抹清浅而真实的笑意,“我们试试。”
没有轰轰烈烈的誓言,没有感人肺腑的承诺。只有这简单的四个字,和一个交握的手。
却仿佛比任何仪式都更加庄重。
这一刻,他们不再是背负着沉重过去的旧情人,而是两个成熟的、独立的个体,基于对彼此的欣赏、理解和难以割舍的情感,决定给彼此一个共同未来的可能性。
陆延舟收拢手掌,将她微凉的手紧紧包裹,力道坚定而温柔。
“走吧,”他重新发动车子,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快,“回家。”
家。
这个字眼,让林知意的心柔软了一下。
车子重新汇入车流,向着公寓的方向驶去。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如同散落的星辰。
车厢内,两人依旧没有太多言语,但那份弥漫在空气中的静谧与和谐,却比任何热烈的交谈都更能诠释“我们试试”这几个字背后,所蕴含的无限可能与温柔期许。
新的篇章,以一种更加成熟、更加稳固的方式,悄然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