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威士忌的醇香和一种无形的、绷紧的张力。林知意那句“我们该谈谈了”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扩散。
陆延舟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暖黄光线下显得格外专注，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每一寸表情都刻录下来。他没有立即回应，只是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喉结滚动，动作不疾不徐。
“谈什么？”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谈五年前你不告而别？还是谈今天元老们迫不及待的发难？”
他的直接让林知意呼吸微窒。她预料到他会提，却没料到他会如此不加掩饰地将两件事并列提出，仿佛它们之间存在着某种必然的因果。
“陆总想先谈哪一件？”她不动声色地将问题抛了回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杯壁。在他面前，她不能露怯，哪怕心底早已浪潮翻涌。
陆延舟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拉近了彼此的距离。那股雪松混合着淡淡酒香的气息更加清晰地笼罩过来。“我以为，你会更想解释前者。”
“解释？”林知意轻轻笑了一下，那笑意却未达眼底，“陆总觉得，一段关系的结束，需要像项目结案报告一样，条分缕析，给出明确的原因和交代吗？”
“不需要报告。”陆延舟的目光锁着她，不容她闪躲，“但我需要知道，是我哪里做得不够，还是……你从未真正信任过我？”
最后那句话，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入了林知意心脏最柔软的地方。疼痛细密而尖锐，让她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平静。
**闪回：五年前，创业小屋的灯光下。**
那时还不是“知意科技”，只是大学城附近一个简陋的两居室客厅。白板占据了整面墙，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代码逻辑和市场拓展思路。外卖盒子堆在角落，空气里是泡面和咖啡混合的味道。
林知意穿着印有公司Logo（那时还只是个粗糙图案）的t恤，头发随意扎着，眼睛却亮得惊人。她刚刚独立搞定了一个难缠的小客户，拿下了公司成立后的第二笔像样的订单。
“看！我就说我能行！”她拿着合同副本，像只骄傲的小孔雀，冲到正在电脑前敲代码的陆延舟面前。
陆延舟从屏幕前抬起头，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嘴角却扬起一个真实的弧度。他伸手，不是接合同，而是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自然又亲昵。“我的知意，从来都很厉害。”
他的赞赏毫不吝啬，眼神里是纯粹的、毫无保留的信任与骄傲。
那时，他是她并肩作战的伙伴，是她可以交付后背的恋人。她信任他，如同信任自己掌心的纹路。
“不是信任的问题。”林知意收回飘远的思绪，声音有些发紧，她强迫自己迎上陆延舟的目光，“是选择。”
“选择什么？”陆延舟追问，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和……困惑？这在他身上是极少见的情绪。
林知意深吸一口气，江风的凉意似乎顺着呼吸渗入了肺腑。“选择一条，我能完全掌控自己方向的路。而不是永远活在你陆延舟的光环之下，或者……阴影之中。”
陆延舟眉头蹙起：“我从未想过要遮挡你的光芒。”
“但你确实挡住了！”林知意的声音略微拔高，随即又迅速压下，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稳了稳心神，“所有人都知道我是‘陆延舟的女朋友’，是‘延舟科技的联合创始人’，可有几个人，在看到我的能力之前，先看到的是我这个标签？”
这是积压在她心底多年的郁结。当初公司初具规模，引入投资时，所有的光环几乎都聚焦在技术出众、决策果决的陆延舟身上。她付出的心血和努力，在外人看来，似乎都蒙上了一层“因为是陆延舟的女人”的暧昧色彩。
陆延舟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她的话。“所以，你离开，是为了证明你自己？用这种……决绝的方式？”
“不够决绝，怎么破局？”林知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略带嘲讽的笑，“温水煮青蛙，等我彻底失去独自飞翔的能力，再离开吗？那时候，陆总还会坐在这里，心平气和地问我为什么吗？”
她的话像一把钝刀，割开了彼此心上的旧痂。陆延舟的脸色沉了下去，他靠回椅背，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更深的阴影。
“你至少应该给我一个机会，一个沟通的机会。”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情绪，“而不是留下一份莫名其妙的‘附属协议’签字页，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