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工业园里冒出“高科技工厂”，却只出产废品！
夜空中，直升机的轰鸣声如同一个巨大的铁犁，一遍遍地犁过王翰脆弱的神经。那道从天而降的探照灯光柱，像一根巨大的钉子，将他和这片荒诞的“别墅区”死死地钉在了清源县的土地上，供人围观。
王翰瘫坐在泥地里，仰头望着那盘旋的钢铁巨鸟，摄像机的镜头在光柱中若隐隐现，像一只冷酷无情的眼睛。他知道，这只眼睛正在将他的“杰作”，将他的毁灭，实时传递到千家万户的屏幕上。
完了。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另一个更尖锐的声音刺穿。他副手口袋里的手机，正用一种不祥的频率疯狂振动着，像一只被踩住尾巴的猫，发出垂死的尖叫。
副手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脸色瞬间又白了一个色号。那是石盘村，“万亩现代高新农业科技示范园”项目的负责人。
“局……局长……”副手把手机递过来，牙齿都在打颤。
王翰没有接，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屏幕，仿佛那不是一部手机，而是一个即将宣判他死刑的法官。副手无奈，只好按下了免提键。
“王局！王局救命啊！”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是人的声音，而是一种混合了极度恐惧和癫狂的嚎叫，“工厂！咱们的工业园……它……它活了！”
“活了？”王翰的喉咙里挤出两个干涩的字，他已经流不出冷汗了。
“机器自己开了！烟囱冒烟了！轰隆隆地响，跟打雷一样！可是……可是……”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哽咽，带着哭腔，“它生产出来的……全是垃圾！废铁！塑料疙瘩！堆得跟山一样高了！还在往外冒！王局，这地里到底埋了什么东西啊！”
电话那头的哀嚎还在继续，但王翰已经听不见了。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轰隆隆”的响声。不是直升机的轰鸣，也不是电话里的哭喊，而是他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一根接一根，全部崩断的声音。
工业园……也出事了。
如果说李家铺的厂房和城关镇的别墅，是苏正报告里“原地开花”的序曲，那么石盘村工业园的“投产”，就是这首末日交响曲的华彩乐章。
王翰突然笑了。
他先是低低地笑，肩膀一耸一耸，像是在抽泣。然后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最后变成了响彻夜空的嚎啕大笑。他笑着，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整个人在地上打滚，像一个疯子。
周围的民警和项目负责人，都用看精神病人的眼神看着他，默默地退开了几步。
“哈哈哈哈……开花结果……开花结果了！”王翰指着天上的直升机，又指着眼前纸糊的别墅，笑得喘不上气，“好！好一个‘模范典范’！苏正！周浩然！你们给我等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他的笑声，在直升机的轰鸣下，显得那么渺小而凄厉。
……
与城关镇的“鬼城”别墅区不同，位于石盘村的“高新科技产业园”，在夜色下，呈现出一种截然不同的诡异景象。
从远处看，这里灯火通明，充满了后工业时代的赛博朋克气息。一排排崭新的厂房，有着银灰色的金属外墙和流畅的线条，巨大的玻璃幕墙在内部灯光的映照下，反射出幽蓝的光芒。高耸的烟囱整齐划一，正冒着一股股白色的烟气，看上去环保又高效。
厂区内，机器的轰鸣声、金属的碰撞声、传送带的运转声交织在一起，谱写出一曲“工业大发展”的雄壮乐歌。如果不是知道这里两个小时前还是一片荒地，任何人都会以为这是一个已经成功运营多年的现代化工厂。
然而，当你走近，这股现代化的气息就瞬间变了味。
厂房的金属外墙，用指甲一划，就能留下一道深深的白痕，材质像是喷了金属漆的泡沫板。那些轰鸣的机器，声音巨大，却毫无节奏感，更像是一堆废铁在洗衣机里滚动的噪音。
最核心，也是最恐怖的，是那些正在“生产”的流水线。
一条巨大的传送带上，无数机械臂正在以眼花缭乱的速度飞舞。它们从一个巨大的料斗里抓取着什么，然后经过一系列复杂的“加工”，最后将“成品”丢到传送带的尽头。
传送带的尽头，已经堆起了一座三四米高的小山。
那不是什么高科技产品。
而是一堆堆无法名状的、绝对意义上的“废品”。
有的，是一块块被高温熔化后又强行捏合在一起的塑料团，五颜六色，上面还嵌着几颗LEd灯，正毫无规律地闪烁着。
有的，是一截截被扭曲成麻花状的钢筋，上面焊接着几块手机主板，接口处冒着焦糊的黑烟。
还有的，是打印机打出来的、像键盘一样长的纸带，上面印满了毫无意义的乱码和符号，一阵风吹过，漫天飞舞，如同给这片荒诞的工业废墟送葬的纸钱。
“呕……”
产业园的项目经理，一个姓刘的胖子，正扶着一根电线杆，吐得昏天黑地。他就是刚刚给王翰打电话的人。
他吐完，抬起惨白的脸，看着眼前这座“硕果累累”的垃圾山，又是一阵干呕。
这座垃圾山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一台看上去像是巨型起重机的设备，正将一坨刚刚生产出来的、还在冒着热气的金属和塑料混合物，抓取起来，然后“哐当”一声，丢在垃圾山的顶端。
“刘……刘总……”一个保安颤抖着声音跑过来，“不行了，三号厂房的废料已经把大门堵死了！再这么下去，厂房都要被撑爆了！”
刘经理呆呆地看着那座还在冒烟的厂房，喃喃自语：“撑爆？那就让它爆吧……”
他已经麻木了。
他甚至有一种冲动，想爬上那座垃圾山，躺在那些温热的、散发着古怪气味的废品上，就这么睡过去。
这一切，都像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
东州市，环球金融中心顶层。
周子昂的脸色，比窗外的夜色还要阴沉。
他刚刚挂断了与王翰的视频通话。手机屏幕上，定格着清源县那片纸糊别墅区的最后一帧画面。他甚至能从画面里，感受到那股荒诞和绝望的气息。
“废物！”
他低吼一声，将价值不菲的手机狠狠砸向对面的墙壁。手机撞在名贵的真皮墙面上，发出一声闷响，摔落在地，屏幕碎裂成蛛网。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英俊的面孔因为愤怒而扭曲。
他不是心疼那点投资。几个亿的资金，对他背后的家族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他愤怒的是失控！
是羞辱！
他周子昂，东州年轻一辈中的翘楚，玩弄资本于股掌之间，视那些地方官员如猪狗。他以为清源县这块肥肉，已经是他盘中的囊中之物，苏正和周浩然，不过是两只稍微聪明点、想多分一杯羹的蝼蚁。
可现在，这两只蝼蚁，竟然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掀翻了整个棋盘！
这不是商业手段，不是政治博弈。
这他妈是巫术！
周子昂烦躁地扯开领带，在巨大的客厅里来回踱步。他必须做点什么，必须把影响控制住。他拿起座机，准备动用家族的力量，将清源县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从网络上抹掉，将所有媒体封口。
然而，他的手指刚刚碰到话机，另一部专门用于核心联系的私人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石盘村那个项目的负责人，他安插在刘经理身边的心腹。
周子昂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接通了电话。
“说。”他的声音冰冷而简短。
电话那头，传来比王翰的保安队长、比刘经理更加不堪的、带着哭腔的颤音。
“周……周少……完了……全完了……”
“工业园……那些厂房……它们……它们在自己生产……生产废品……”
“堆成山了……还在生产……周少，那份报告……那份报告显灵了！”
“显灵了？”周子昂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抓着话机的手，青筋暴起。
他猛地挂断电话，冲到书桌前，一把抓起平板电脑。他调出了手下人发给他的、苏正那份报告的扫描件。
他再一次看到了那段被他嗤之以鼻的批注。
“清源县招商引资工作‘成绩斐然’，项目‘多’得数不清！”
“建议让这些‘大项目’立刻‘落地生根’，原地‘开花结果’，成为全县的‘模范典范’！”
“落地生根”……别墅从地里长了出来。
“开花结果”……工厂生产出了堆积如山的废品。
“模范典范”……电视台的直升机正在全县上空直播这荒诞的“典范”！
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周子昂的呼吸变得粗重，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一行行工整的字迹，仿佛要从那笔画中，看出那个名叫苏正的年轻人的脸。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巧合，不是意外，更不是什么该死的巫术。
这是一种惩罚。
一种言出法随的、因果报应式的、神明般的惩罚！
“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怒吼，从环球金融中心的顶层爆发出来。
周子昂猛地将手中的平板电脑举过头顶，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砸向面前那面巨大的落地窗！
“砰——！”
价值百万的钢化玻璃，在剧烈的撞击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蛛网般的裂纹瞬间布满了整个窗面。
窗外，是东州市璀璨的万家灯火。
窗内，是周子昂那张因极度愤怒和恐惧而彻底扭曲的脸。他看着窗上自己的倒影，和那倒影背后密密麻麻的裂痕，仿佛看到了自己即将分崩离析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