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肆虐了三天两夜,终于在天亮时分偃旗息鼓。天空湛蓝如洗,阳光毫无遮拦地洒在厚厚的雪原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屯子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铲雪声和人们的吆喝声,都在忙着清理出门的道路。
曹山林一大早也挥着木锨,在院里院外清出一条通道。雪深及腰,清理起来格外费力,但他干得浑身冒汗,心头却是一片敞亮。雪停了就好,而且这种大雪初晴的天气,正是狩猎皮毛兽的黄金时机。
“今天得进山转转。”吃过早饭,曹山林一边检查枪械和绳索,一边对倪丽珍说,“雪壳子还没完全硬实,动物出来觅食,脚印清楚,跑起来也费劲,好追踪。”
倪丽珍替他系好狗皮帽子,叮嘱道:“雪太深,小心点,别往沟塘子里去。”
“嗯,就在近处林子转转,主要下点套子,看看能不能逮着狐狸貉子啥的,皮子正到时候。”曹山林说着,把几个钢丝套子和一小块用作诱饵的干肉揣进怀里,又背上枪以防万一。
出了门,雪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曹山林眯着眼,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屯子附近的林子里走。雪后的山林寂静无声,所有的痕迹都被新鲜的白雪覆盖,却又即将留下新的踪迹。
他专挑那些背风向阳的林缘、灌木丛附近行走。很快,就在一片沙棘丛旁发现了一串清晰的脚印,脚印较小,呈链状排列,步距均匀。
“是狐狸。”曹山林蹲下身仔细辨认。狐狸狡猾,但其足迹很有特点。他顺着脚印追踪了一段,发现这狐狸似乎在寻找被雪埋住的野鼠或野兔,走走停停。
他在狐狸可能再次经过的一处狭窄的灌木缝隙处,小心地布下了一个活套,用雪掩盖好绳索和机关,只留下一点点诱饵的气味。对付狐狸,需要更多的耐心和技巧。
接着,他又发现了一些野兔的足迹,蹦跳的痕迹在雪地上非常明显。他在几处兔子的“跑道”上也下了套子。野兔皮虽然不值大钱,但积少成多,也能换点油盐酱醋。
在一片桦树林里,他又发现了新的踪迹——脚印比狐狸的大些,略呈圆形,行走时脚趾分开。旁边还有几处用鼻子拱开积雪的痕迹。
“是貉子!”曹山林心中一喜。貉子皮俗称“貉绒”,毛绒厚密,保暖性好,价格比狐狸皮也不遑多让。他仔细观察貉子的活动路径,选择了一个它必然经过的树根下的窄道,极其小心地下了另一个套子,并进行了完美的伪装。
一上午时间,他就在这片林子里下了七八个套子,针对不同的猎物,选择了不同的地点和方式。这不仅是体力活,更是脑力活,需要对动物习性的深刻理解和丰富的经验。
中午他回家吃了口饭,下午又去起了前一天下的几个旧套子。收获不错,套住了一只野兔和一只山鸡。野兔皮剥下来绷好,山鸡则留着吃。
第二天一早,他再去起新下的套子。远远地,就看到昨天下貉子套的地方有动静!他心中一紧,快步走过去。
只见套子果然套住了东西!一只体型肥硕、毛色灰棕的貉子正在拼命挣扎,钢丝套子深深勒进它的后腿。看到人来,它发出惊恐的“呜呜”声。
曹山林没有犹豫,上前用木棍精准地击其后脑,结果了它的痛苦。他小心地解开套子,掂量了一下,这家伙得有十来斤重,皮毛丰厚,油光水滑,是张好皮子!
他仔细检查了套子,没有损坏,便收好。接着又在另一个狐狸套上发现了几根棕红色的毛,但狐狸显然挣脱了,只留下一点皮毛和挣扎的痕迹。
“真是狐仙,够滑头。”曹山林摇摇头,并不气馁,狩猎本就是有得有失。
他又起了另外几个套子,收获了一只野兔。加上昨天的,一共得到一张貉子皮,两张野兔皮。
回到家,他顾不上休息,立刻开始处理皮张。剥皮、刮油、绷板…每一道工序都小心翼翼,不能损坏了珍贵的毛皮。倪丽华在一旁认真地看着,帮忙递工具,打下手。
“貉子皮得阴干,不能暴晒,不然毛发脆。”曹山林一边忙活一边讲解,“看这毛色,这厚度,等到开春县里老客来了,起码能卖这个数。”他伸出三根手指。
“三十?”倪丽华小声问。
“嗯,只多不少。”曹山林点点头,“兔子皮便宜点,但攒多了也能搓条皮褥子,或者卖个块儿八毛的。”
倪丽华看着那张珍贵的貉子皮,眼神发亮。她开始明白,姐夫那些让人心惊肉跳的冒险背后,是支撑这个家的精打细算和生存智慧。山林里的每一份收获,都需要付出相应的辛苦和算计。
曹山林将处理好的皮张挂在仓房阴凉通风处,看着那几张皮子,心里也在盘算。开春前还能再下一批套子,多攒点皮货,到时候一起出手,又是一笔不小的进项。有了这些收入,承包山坡地、买种子农具的底气就更足了。
日子,就是这样一点点算计着,一步步往前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