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膳制”推行半月,东膳房的灶台却只烧了三日。苏清颜站在东膳房的空院里,看着落满灰尘的铁锅和堆在角落的发霉食材,指尖几乎掐进掌心。容嬷嬷跟在身后,声音压得极低:“主子,内务府说东膳房的食材还在‘核验’,让再等等,可这都等了十日了,西膳房也快撑不住了——每日要做双倍的预备膳,厨师们都快熬不住了。”
苏清颜转身看向御膳房总管,新上任的李总管额角冒汗,喏喏道:“主子,内务府的刘大人说……说双膳制太费银子,食材采购得重新核价,还得报给户部审批,流程上慢了些。”
“慢了些?”苏清颜的声音冷得像深秋的霜,“半月前皇上就下了旨,内务府敢压着不办?刘大人是谁?”
“是……是包衣世家的刘启元,内务府的副总管,管着食材采买的差事。”李总管的话让苏清颜心头一沉。包衣世家,是康熙初年就依附皇室的勋贵,内务府几乎被他们把持,食材采买、宫苑修缮,哪一样都藏着油水。双膳制拆分了御膳房,还要公开账目、互相监督,等于断了他们的财路。
“备轿,去内务府。”苏清颜抬腿就走,容嬷嬷忙跟上:“主子,要不要先派人通传一声?刘启元是出了名的难缠,怕是会给您脸色看。”
“我要的就是他给脸色看。”苏清颜掀开车帘,寒风灌进来,她却浑然不觉,“他越难缠,越说明心里有鬼。今日我倒要问问,是内务府的规矩大,还是皇上的圣旨大。”
内务府的衙门设在紫禁城西侧,红墙灰瓦,却比别处多了几分奢华——门口的石狮子是汉白玉雕的,廊下挂着的宫灯镶着金边。苏清颜下轿时,刘启元正慢悠悠地从里面出来,穿着一身石青色的补服,看见她也只略一躬身:“苏皇贵妃大驾光临,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奴才好去接您。”
“不必劳烦刘大人。”苏清颜径直往里走,刘启元忙跟上,脸上堆着假笑:“主子是为东膳房的食材来的吧?实在是对不住,最近户部查得严,每一笔银子都要对账,奴才也是没办法。”
“没办法?”苏清颜在正厅坐下,接过容嬷嬷递来的茶,却没喝,“半月前皇上的圣旨,刘大人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接了,如今说没办法?还是说,包衣世家的规矩,比圣旨还管用?”
刘启元的笑容僵在脸上,语气却依旧强硬:“主子这话就重了。奴才是包衣,更是皇上的奴才,怎敢不遵圣旨?只是双膳制确实耗费太大——以前御膳房每月采买只需三千两,现在要六千两,户部那边卡着不肯批,奴才总不能自己垫银子吧?”
“六千两?”苏清颜放下茶盏,声音陡然拔高,“我看过御膳房的旧账,以前每月采买号称三千两,实际用到食材上的不足一千五,剩下的去哪了?刘大人心里没数吗?”
刘启元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没想到苏清颜竟查了旧账。他强装镇定:“主子可不能凭空污蔑!旧账都是经内务府和户部核验过的,绝无问题。”
“有没有问题,查一查就知道了。”苏清颜起身,目光扫过刘启元慌乱的眼,“今日我把话放在这,三日内,东膳房的食材必须到位,若是误了皇嗣的膳食,这个罪责,刘大人和内务府担得起,包衣世家也担不起。”
说完,她转身就走,留下刘启元站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容嬷嬷跟在苏清颜身后,小声道:“主子,您这么逼他,怕是会引来更多麻烦。包衣世家在朝中根基深,刘启元的姐夫还是兵部的侍郎。”
“麻烦早晚会来。”苏清颜坐进轿辇,看着窗外掠过的宫墙,“他们现在拖延,是想逼我妥协;若是我退了一步,往后双膳制就成了摆设,皇嗣的安危还是没保障。这一步,必须硬闯。”
轿辇行至半路,李德全突然追了上来,隔着轿帘道:“苏皇贵妃,皇上让奴才给您带句话——内务府那边,您尽管查,有事他担着。”
苏清颜心中一暖,康熙的这句话,像是给她添了把底气。她掀开轿帘,对李德全道:“替我谢过皇上,臣妃定不辱使命。”
李德全笑着点头,看着轿辇远去,转身回了养心殿。殿内,康熙正看着手中的奏折,见他回来,问道:“她反应如何?”
“皇贵妃娘娘很坚定,还查了御膳房的旧账,把刘启元气得不轻。”李德全回话,“只是包衣世家那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今日早朝,刘启元的姐夫张侍郎还暗戳戳地说‘后宫不宜干政’,指桑骂槐呢。”
康熙放下奏折,指尖在案上敲了敲:“朕倒要看看,他们能闹到哪去。清颜要推双膳制,护的是朕的孩子,谁要是敢拦,就是跟朕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