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哺制”推行第三日,长春宫的晨露还未干透,荣妃的哭声就顺着宫道飘了进来,穿透力极强,惊飞了檐下栖息的雀鸟。苏清颜刚审阅完东西两宫的试哺记录,指尖的朱墨还未干,就听见殿外传来宫女慌张的禀报:“主子!荣妃娘娘带着三阿哥,跪在宫门外哭呢,说……说要向您讨个公道!”
苏清颜握着笔的手一顿,墨滴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暗痕。她搁下笔,起身时玄色绣竹纹的裙摆扫过案边的铜炉,沉香屑簌簌落在青砖上。“讨公道?她要讨什么公道?”
“奴婢听着,娘娘说……说您推行‘试哺制’是故意针对荣府,还说三阿哥的奶娘刚醒,您就逼着换新的试哺奶娘,是苛待三阿哥……”宫女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也觉得这话站不住脚。
容嬷嬷皱着眉上前:“主子,荣妃娘娘这是借着三阿哥撒泼呢。前日荣府二老爷被皇上罚了俸禄,她心里有气,不敢冲皇上发,就来找您的麻烦了。”
苏清颜走到窗边,撩开素色纱帘,果然看见长春宫门前的白玉石阶上,荣妃一身素色宫装,怀里抱着三阿哥,哭得梨花带雨。三阿哥被她抱得不舒服,小眉头皱着,时不时哼唧两声,却被荣妃紧紧按住,不准乱动。周围已经围了不少宫人太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不能让她这么闹下去。”苏清颜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传我的话,让她进殿说话。若是还跪在外面,就说三阿哥年幼,晨起露重,冻着了皇子,这个罪责,她担得起。”
宫女领命而去,没过片刻,荣妃就抱着三阿哥,在宫女的搀扶下走进殿来。一进门,她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声更大了:“苏皇贵妃!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母子,放过荣府吧!”
苏清颜端坐于上首的紫檀木椅上,目光落在她怀里的三阿哥身上,孩子的小脸确实有些发白,想来是在外面吹了风。她示意容嬷嬷:“先把三阿哥抱去偏殿,让奶娘喂点温水,别冻着了。”
“不准动!”荣妃猛地抱紧三阿哥,泪眼婆娑地看向苏清颜,“这是我的儿子,我自己护着!苏清颜,你别以为你得了皇上的信任,执了凤印,就能为所欲为!你推行什么‘试哺制’,说是护皇嗣,实则就是针对我荣府,针对三阿哥!”
“荣妃姐姐慎言。”苏清颜的声音冷了几分,“‘试哺制’是皇上御批准行的,目的是为了所有皇子皇女的安全,并非针对任何人。前日三阿哥奶娘中毒之事,姐姐忘了吗?若不是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中毒之事早已查清,是王德福和小禄子的错,与荣府无关!”荣妃拔高了声音,“可你呢?借着这事,把荣府二老爷叫来训斥,还罚了俸禄,这不是针对是什么?现在又逼着三阿哥换试哺奶娘,我看你就是想让三阿哥活不安稳!”
苏清颜看着她激动的模样,心中了然。荣妃向来护短,荣府二老爷被罚,她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但这事牵扯到皇嗣安危,绝不能退让。“姐姐,荣府二老爷勾结御膳房总管,意图谋害奶娘,虽未伤及三阿哥,但已是大罪。皇上罚他,是依法办事,并非我所能左右。”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试哺奶娘,并非更换,而是按照‘试哺制’的规矩,提前三日试吃膳食,确保万无一失。三阿哥的原奶娘刚醒,身体虚弱,不适宜再做试哺,我已让人挑选了品行端正、身体健康的奶娘,都是经过太医查验的,怎么能说是苛待?”
“我不管!”荣妃蛮不讲理地喊道,“我只要我的儿子平平安安,不要什么劳什子试哺制!苏清颜,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把这规矩废了,否则我就去养心殿找皇上,说你苛待皇子,独断专行!”
就在这时,偏殿的奶娘抱着三阿哥走出来,小声道:“主子,荣妃娘娘,三阿哥喝了点温水,已经睡着了。”
苏清颜看向荣妃:“姐姐,你看三阿哥已经睡了,不如先让奶娘把他抱回阿哥所,我们再慢慢说。你这样哭闹,惊醒了孩子,反而不好。”
荣妃看着儿子恬静的睡颜,哭声渐渐小了。她被宫女扶起来,却依旧一脸愤愤:“我不会让你伤害三阿哥的。苏清颜,你等着,我定会向皇上禀明一切,让他看清你的真面目!”
说完,她夺过三阿哥,转身就往外走,裙摆扫过门槛,留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容嬷嬷看着她的背影,忧心忡忡:“主子,荣妃娘娘真去养心殿告状,皇上会怎么想?”
苏清颜拿起桌上的双鱼佩,指尖摩挲着温润的玉面,眼神平静:“皇上英明,自然分得清是非。‘试哺制’是为了护皇嗣,我问心无愧。只是荣妃姐姐被猪油蒙了心,一时转不过弯来罢了。”
话虽如此,她心中却清楚,荣妃这一闹,必然会引起朝堂和后宫的议论。有人会借着此事攻击她,说她刚执凤印就打压妃嫔,苛待皇子。她必须早做准备,不仅要守住“试哺制”,还要查出御膳房更深层的隐患,才能让人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