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檀香还凝着昨日的沉郁,康熙指尖摩挲着案上那枚双鱼佩的纹路,玉佩冰凉的触感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火气。张廷玉、马齐、佟国维三位大臣垂手立在阶下,案上摊开的“情信”墨迹已干,却像一道烧红的烙铁,烫得满殿空气都发紧。
“皇上,傅尔丹在天牢仍拒不认罪,只喊冤屈。”马齐躬身禀报,声音压得极低,“狱卒说他昨夜撞墙欲证清白,被拦下后便绝食静坐,只求面圣辩解。”
康熙冷笑一声,指节叩在案上:“辩解?物证都戳在他脸上了,还想怎么辩?”话音刚落,殿外传来侍卫的通报,称御花园洒扫太监李玉全有要事禀报,且与苏清颜、傅尔丹一案有关。
张廷玉眉峰微蹙,悄悄与马齐交换了个眼神——此案刚交专案组彻查,便有太监主动出面,未免太过凑巧。可康熙已抬手应允,三人只能屏息等候。
不多时,一个身着灰布太监服的年轻身影踉跄着进殿,膝盖刚沾地就重重磕了下去,额头抵着青砖,声音发颤:“奴才李玉全,叩见皇上……奴才……奴才知道苏主子和傅统领的事,不敢隐瞒。”
康熙身子前倾,目光如炬:“你知道什么?细细说来,若有半句虚言,定斩不饶!”
李玉全身子抖得更厉害,双手死死攥着衣角,像是在鼓足毕生勇气:“回皇上,约莫半月前,奴才在御花园西角的梅林值夜。那处偏僻,平日里少有人去,奴才正想找个避风处歇脚,就见……就见苏主子从梅林深处走出来,傅统领跟在她身后,还伸手拉了苏主子的袖子,说‘明日我再托人给你带东西’。苏主子没躲,只低声说‘当心被人看见’,然后两人又说了几句悄悄话,傅统领才先行离开,苏主子待了片刻才走。”
他说到“拉袖子”时,声音刻意拔高,又飞快低下头,像是怕撞见康熙的眼神:“奴才当时吓坏了,不敢声张,只躲在树后看着。后来听说傅统领值房里搜出了情信和玉佩,奴才才敢肯定,他们俩……他们俩是真的有私情啊!”
康熙的呼吸骤然粗重,手按在椅把上,指节泛白。他盯着李玉全,试图从那张惶恐的脸上找出破绽,可那太监始终低着头,肩膀不停颤抖,连说话都带着哭腔,倒像是真的吓坏了。
“你看清了?确定是苏清颜和傅尔丹?”佟国维突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审视,“那晚月色如何?你离他们多远?”
李玉全愣了一下,随即慌忙回道:“那晚月色亮得很,奴才离他们也就十来步远,绝不会认错!苏主子的旗头和傅统领的侍卫制服,奴才都看得清清楚楚!”
张廷玉指尖捻着胡须,心中疑窦更深——御花园西角梅林距储秀宫甚远,苏清颜平日深居简出,为何会深夜去那般偏僻之地?且李玉全既怕惹祸,为何不在搜出物证时禀报,偏偏要等专案组成立后才出面?可这些疑虑,他此刻不敢贸然说出——康熙的怒火已近临界点,贸然质疑只会引火烧身。
果然,康熙猛地一拍案,茶水溅出杯沿:“好!好一个温婉贤淑的苏清颜!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傅尔丹!人证物证俱在,看他们还怎么抵赖!”他看向三位大臣,语气不容置疑,“即刻提审傅尔丹,让他与这太监对质!若他再敢狡辩,就用刑!”
李玉全听到“用刑”二字,身子猛地一缩,却又飞快补充:“皇上,奴才还有一事——那日之后,奴才还见过傅统领身边的小侍卫,往储秀宫送过一个锦盒,是苏主子身边的锦书姑姑接的。”
这话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康熙的耐心。他挥了挥手,命侍卫将李玉全带下去妥善安置,又对三位大臣道:“此案不能再拖,你们务必尽快审出结果,给朝野一个交代!”
待三人躬身退下,御书房内只剩下康熙一人。他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落尽的梅花,胸口起伏不定。方才李玉全的话,细节详实,甚至连两人的对话都记得清楚,可不知为何,他心底总隐隐觉得不对劲——苏清颜入宫两年,素来谨小慎微,即便真有私情,怎会如此大意,屡屡在宫中与人私会?
他伸手摸了摸腰间的玉佩,那是与赏赐给苏清颜同款的双鱼佩,是去年南巡时所得的和田玉料,匠人精雕细琢了三个月才成。这般珍贵的物件,苏清颜怎会轻易给了傅尔丹?又怎会让情信出现在傅尔丹的值房里,等着被人发现?
可这些疑虑,很快就被李玉全的指证和朝野的议论压了下去。康熙深吸一口气,指尖冰凉——他宁愿相信这是真的,也不愿承认自己可能被人蒙骗,更不愿面对这桩丑闻背后,或许藏着更深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