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雪终于停了。夕阳穿透云层,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洒下一层淡淡的金光,将原本冷白的宫殿染上了几分暖意。景阳宫的廊下,宫人们已经点亮了宫灯,暖黄的灯光映着地上的积雪,反射出柔和的光晕,看起来格外温馨。
苏清颜正靠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翻旧了的《江南风物志》,眼神却有些涣散——她刚服了少量安神药,此刻正故意营造出精神不济的样子。容嬷嬷坐在一旁的小凳上,手里拿着针线,看似在缝补苏清颜的披风,实则目光一直留意着宫门外的动静,耳朵也竖得高高的,生怕错过任何声响。
突然,廊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小太监尖细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苏清颜心里猛地一紧,随即迅速冷静下来。她果然没猜错,康熙还是来了。她连忙挣扎着从软榻上站起来,想要去迎驾,却故意脚下一软,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在地。容嬷嬷眼疾手快,连忙上前扶住她:“主子!您慢点,别着急!”
“无妨……皇上来了,不能失了礼数。”苏清颜喘着气,靠在容嬷嬷的胳膊上,勉强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狐裘斗篷,又用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确保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很快,康熙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暖阁门口。他穿着一件明黄色的龙袍,外面套着一件玄狐皮大衣,领口和袖口都绣着精致的龙纹,显得格外威严。见苏清颜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脚步虚浮,连站都站不稳,康熙连忙快步上前,伸手扶住苏清颜的胳膊,语气里满是关切:“清颜,你身子不适,怎么还站在这儿受风?快坐下,别冻着了。”
苏清颜顺势靠在康熙的怀里,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臣妾……臣妾听闻皇上驾临,心里高兴,就想着出来迎接皇上。臣妾没用,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她说着,故意咳嗽了几声,头轻轻靠在康熙的肩膀上,身体微微颤抖,显得格外虚弱可怜。
康熙皱了皱眉,扶着苏清颜走到软榻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触手一片冰凉,比常人的体温低了不少。“怎么这么凉?”康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里带着几分责备,“朕听李德全说,你最近为了整顿后宫的事,天天熬夜看账册,连饭都顾不上吃,精神一直不好,还咳嗽不止,怎么不跟朕说?你把自己累垮了,朕身边少了个能分忧的人,才真的麻烦。”
“臣妾……臣妾不想让皇上担心。”苏清颜抬起头,眼底带着几分委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后宫的事本就是臣妾的职责,能为皇上分忧,臣妾就已经很满足了,不敢再给皇上添麻烦。”
康熙看着苏清颜苍白的小脸,眼底的关切更浓了。他知道苏清颜这一年来的辛苦:先是推行“双签制”,遏制了后宫的贪墨之风;再是严惩“对食”,让宫人们安分了不少;还有各宫的份例纠纷,也是她一一理清,让后宫的风气好了太多。可也正因如此,她肯定得罪了不少人,现在身子不适,说不定就是被人暗中使了绊子。
“傻丫头,跟朕还说这些客气话。”康熙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温水,小心翼翼地递到苏清颜嘴边,“快喝点水,暖暖身子。后宫的事要是忙不过来,就先放一放,让其他嫔妃帮着分担些,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你要是病了,朕才真的会担心。”
苏清颜顺从地喝了几口温水,眼神里满是感激:“谢皇上关心,臣妾知道了。臣妾歇两天就好,不会让皇上担心的。”
就在这时,春杏端着一个黑漆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放着那只熟悉的粉青釉粉彩盖碗,碗里泡着刚煮好的雨前龙井,热气袅袅,散发出淡淡的茶香。春杏走到康熙和苏清颜面前,双膝跪地,恭敬地行了个礼:“奴婢春杏,参见皇上。这是主子平日里惯用的盖碗,泡了主子喜欢的雨前龙井,请皇上和主子用茶。”
康熙看了看那只盖碗,又看了看苏清颜苍白的脸,关切地说:“爱妃既不舒服,便少饮些浓茶,免得刺激肠胃,加重病情。要是想喝茶,就让人泡些温和的花茶,别喝这龙井了。”
苏清颜点了点头,伸手去接盖碗。她的指尖微微颤抖着,像是没有半点力气,好不容易才握住碗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春杏跪在地上,悄悄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几分急切,紧紧盯着苏清颜的手——她盼着苏清颜能喝下这碗茶,好让“牵机引”的毒性更快发作,早点完成德妃交代的事。
苏清颜感受到了春杏的目光,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依旧虚弱。她端起盖碗,轻轻揭开盖子,一股淡淡的茶香飘了出来,仔细闻去,还能察觉到一丝极淡的苦杏仁味——这是“牵机引”的味道,虽然很淡,但她早有防备,一眼就识破了。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喝,然后才“勉强”凑到碗沿,轻轻喝了一口。茶水入口,她故意皱了皱眉,像是觉得味道不对,又像是身体不适。
“怎么样?是不是不舒服?”康熙连忙放下手里的茶杯,伸手拍着苏清颜的背,语气里满是担忧,“都说了让你别喝浓茶,你偏不听。要是觉得难喝,就别喝了,朕让人给你换些别的。”
“臣妾没事……”苏清颜放下盖碗,又咳嗽了几声,脸色显得比刚才更苍白了,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就是……就是觉得有点晕,头沉得厉害。”她说着,身体又晃了晃,靠在康熙的怀里,眼神开始涣散——她在为接下来的“呕血”做准备,故意让自己看起来更虚弱,更像中毒的样子。
春杏跪在地上,见苏清颜喝下了茶水,还说头晕,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她知道,“牵机引”发作时,人会先头晕目眩,然后心口剧痛,最后才会气绝身亡。看来,主子的毒性已经开始发作了,用不了多久,就能完成德妃的吩咐了。
她站起身,躬身退到一旁,眼神却一直瞟着苏清颜,等着看她接下来的反应。她没注意到,康熙的目光已经悄悄落在了她身上,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康熙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已炉火纯青。春杏刚才那急切的眼神,还有现在这看似平静却藏着窃喜的表情,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康熙心里微微起了疑,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继续关心苏清颜:“清颜,要是头晕得厉害,就靠在朕怀里歇会儿,别硬撑着。有什么事,等你身子好些了再说。”
苏清颜点了点头,靠在康熙的怀里,手指悄悄摸向藏在袖中的鹿血胶囊。她能感觉到,胶囊外壳的糯米纸已经有些软化,只要她轻轻一咬,就能咬破。她知道,时机差不多了,再过片刻,她就要“呕血”了——这场戏,必须演得逼真,才能让康熙相信她中了毒,才能引出德妃的阴谋。
暖阁里的气氛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宫灯的光映在康熙的龙袍上,也映在苏清颜苍白的脸上。春杏站在一旁,眼神里满是期待,却不知道,她和德妃的阴谋,即将在这一刻被彻底揭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