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的夜总是格外安静。温僖贵妃躺在铺着锦缎的拔步床上,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枕下的安神药包散发着酸枣仁的醇厚气息,混着合欢皮的清甜,让她紧绷了几日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
“娘娘,睡着了吗?”张嬷嬷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里拿着件搭肩,见贵妃睁着眼睛,便低声道,“今日忙了一天,该歇歇了。”
温僖贵妃侧过身,看着帐顶精致的缠枝纹:“那香囊和药包,你试过了?”
“试过了。”张嬷嬷将搭肩盖在贵妃身上,语气里带着几分惊喜,“下午奴才把驱虫香囊挂在窗上,往常这个时辰总有些小飞虫,今日竟一只都没有。药包也给小厨房的刘管事试过了,他说昨夜睡得格外沉,往常总醒三四回的。”
温僖贵妃“嗯”了一声,指尖在锦被上轻轻划过。她不是没收到过各种奇珍异宝,德妃的东珠,端嫔的云锦,都比这几个素净的香囊贵重得多,可那些东西,不过是锦上添花,这香囊药包,却是实实在在能解困的。
“苏清颜……”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想起上午那个垂着眼,态度谦卑的女子。刚进宫时,她似乎见过几面,总是安安静静地跟在别人身后,像株不起眼的草。谁能想到,这株草不仅能在宜妃的打压下站稳脚跟,还能有这样的心思。
“明日让内务府按方子多做些。”温僖贵妃闭上眼,声音带着几分疲惫,“驱虫香囊给各宫都分些,尤其是随行的内侍和侍卫,他们最辛苦。安神药包给年纪大些的太妃们送去,还有……给皇上的御书房也挂两个驱虫的。”
张嬷嬷连忙应着,心里越发佩服苏贵人的心思。这东西送得及时,又送到了点子上,难怪贵妃会另眼相看。
第二日的南巡筹备会议上,气氛有些凝重。负责采买的官员跪在地上,额头冒汗:“回贵妃娘娘,南方的驱蚊药草在路上耽搁了,怕是赶不及南巡启程……”
温僖贵妃放下茶盏,声音平静:“无妨。本宫这里有个方子,用艾叶、薄荷、藿香等药材做香囊,驱虫效果甚好。你让人按方子去做,务必在三日内赶制出五百个,分发给随行人员。”她说着,让张嬷嬷将苏清颜写的方子递过去。
官员接过方子,见上面字迹清秀,配方详细,连忙磕头谢恩:“谢娘娘恩典!奴才这就去办!”
坐在上首的康熙闻言,抬眼看向温僖贵妃:“哦?什么方子这么管用?”
温僖贵妃起身行礼,语气恭敬:“是永和宫苏贵人做的。她出身江南,知道南方蚊虫厉害,便用些寻常药材做了香囊,效果确实不错。还有安神助眠的药包,也很实用。”她顿了顿,补充道,“臣妾已让人试过,确有实效。”
康熙拿起方子看了看,上面的字迹透着一股沉静之气,不由想起那日在御书房,苏清颜拿出账册时从容不迫的模样。这女子,看似柔弱,却总能在细微处见真章。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这个苏清颜,倒是个有心人。”
会议结束后,康熙回到御书房,让人将苏清颜做的驱虫香囊挂在窗边。果然,往日总有些蚊虫飞进来,今日却清净了许多。他拿起一个香囊,放在鼻尖轻嗅,清冽的气息让人心神一清,不由对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女子多了几分欣赏。
消息传回永和宫时,苏清颜正在教小福子认字。听到容嬷嬷说皇上在筹备会议上夸了自己,她只是淡淡一笑,继续握着小福子的手写字:“横要平,竖要直,就像做人一样,得有筋骨。”
小福子却按捺不住兴奋:“主子,皇上都夸您了!南巡的名单,肯定有您!”
苏清颜放下笔,擦了擦指尖的墨:“有没有,不是咱们说了算的。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剩下的,听天由命。”她心里清楚,皇上的一句夸奖,或许是认可,也可能是试探。后宫之中,太过引人注目,未必是好事。
傍晚时分,内务府的刘管事亲自来了一趟,送来不少上好的药材,说是贵妃娘娘赏的,还说按方子做的香囊效果极好,连带着他也受了夸奖。苏清颜让容嬷嬷收下药材,又回赠了两盒刚做好的山药糕,让他带给张嬷嬷。
“刘管事,”苏清颜看着他,语气温和,“香囊和药包虽好,却只是辅助。南巡路上,还需多备些医治瘴气的药材,以防万一。”
刘管事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苏贵人提醒得是!奴才这就去让人准备!”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贵人,忽然明白她为何能得到皇上和贵妃的赏识——这份心思,这份远见,可不是寻常女子能有的。
夜深了,永和宫的灯依旧亮着。苏清颜坐在灯下,看着南巡的路线图,指尖划过江南的几个地名。那里是她的故乡,也是她曾经的噩梦。此番回去,不知会遇到什么。但她知道,无论前路如何,她都必须走下去。
窗外的月光洒在纸上,映得“江南”二字泛着淡淡的光。苏清颜轻轻叹了口气,将路线图折好,放进抽屉里。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香囊上,那清冽的香气,仿佛预示着一场新的风雨,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