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在紫禁城的最北端,是个比禁苑还要荒凉的地方。院墙斑驳,长满了青苔,角落里堆着没人清理的垃圾,散发着一股腐臭的味道。寒风穿过破旧的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无数冤魂在哭泣。
惠嫔被关在最里面的一间偏殿,这里连窗纸都没有,冷风直接灌进来,冻得人骨头疼。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稻草,又潮又硬,角落里堆着一个破陶罐,里面是些剩菜剩饭,早就馊了。
伺候她的是两个又聋又哑的老宫女,每天只来送一次吃的,其余时间,整个殿里只有惠嫔一个人。
她已经疯了。
自从被关进冷宫,她就没说过一句完整的话,整天要么对着墙壁傻笑,要么就用头撞墙,嘴里念叨着“我是娘娘”“苏清颜不得好死”“我要出去”。原本还算整齐的头发,如今像一团乱草,脸上沾满了污垢,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早就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这天,一个内务府的小太监来冷宫送东西,路过惠嫔的偏殿,听到里面传来凄厉的哭喊:“我的步摇……我的金步摇……那是皇上赏我的……”
小太监摇摇头,叹了口气。他听说过惠嫔的故事,曾经风光无限,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真是令人唏嘘。他没敢多停留,匆匆放下东西就走了。
可他不知道,这哭声,却被另一个人听到了。
那人是惠嫔的远房表妹,叫惠兰,原本在浣衣局当差,因为沾了惠嫔的光,日子过得还算安稳。惠家倒台后,她怕被牵连,就躲了起来,想等风头过了再想办法。可她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觉得是苏清颜毁了惠家,毁了她的好日子。
她偷偷跑到冷宫附近,就是想看看惠嫔的惨状,好让自己更恨苏清颜。听到惠嫔的哭喊,她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咬着牙道:“表姐,你等着,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惠兰知道自己没本事扳倒苏清颜,便把主意打到了苏清颜身边的人身上。她想起苏清颜宫里有个小太监叫小李子,经常去浣衣局取衣服,性子看起来挺老实的。
第二天,惠兰趁着小李子来取衣服,故意撞了他一下,把一个小布包塞到他手里,低声道:“这是我攒的一点银子,想托你给冷宫的惠嫔娘娘送点吃的,她毕竟是我远房表姐……”
小李子心里咯噔一下。他是苏清颜的心腹,自然知道惠嫔和自家主子的恩怨。他看着惠兰,不动声色地问:“惠姑娘,你这是何苦呢?惠嫔娘娘犯了大错,皇上有旨,谁也不能靠近冷宫。”
“我知道,我知道……”惠兰装作可怜的样子,抹着眼泪,“可她毕竟是我表姐啊,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这点银子,你就当可怜可怜她,买几个馒头送进去,行吗?”
小李子看着她手里的布包,又看了看她哭红的眼睛,心里有了计较。他接过布包,揣进怀里:“行吧,我试试看。不过你记住,下不为例。”
惠兰喜出望外,连声道谢,看着小李子走了,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她在布包里除了银子,还塞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苏清颜用厌胜之术害你,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她想,只要惠嫔看到这张纸条,一定会更恨苏清颜,说不定能闹出事来,给苏清颜添点麻烦。
可她没想到,小李子转身就把布包交给了容嬷嬷。
容嬷嬷打开布包,看到银子和纸条,脸色一沉,立刻禀报给了苏清颜。
苏清颜看着那张纸条,眼神冰冷:“看来,惠家的余孽还没肃清。” 她没想到,都到了这一步,还有人想给她添堵。
“主子,要不要把这惠兰抓起来?”容嬷嬷问道。
“不必。”苏清颜摇摇头,“一个小小的浣衣局宫女,翻不起什么大浪。但她既然想挑事,我们不妨顺水推舟。” 她想了想,对容嬷嬷道,“你让人把这纸条送到康熙面前,就说是从惠兰身上搜出来的,她想借惠嫔的手,继续构陷我。”
容嬷嬷有些不解:“这样会不会显得我们太小气了?和一个宫女计较?”
“不是计较,是敲山震虎。”苏清颜道,“皇上最恨有人在背后搞小动作,尤其是借着惠嫔的事。让他知道,惠家的余孽还在兴风作浪,才能彻底断了某些人的念想。”
果然,康熙看到纸条后,勃然大怒。他本就对惠家余孽心存不满,没想到还有人敢顶风作案,想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挑拨离间!
“传旨!”康熙冷声道,“浣衣局宫女惠兰,意图勾结冷宫罪妇,构陷宫嫔,杖责二十,发往关外为奴!”
旨意一下,惠兰被拖出去杖责时,还在哭喊着“我是冤枉的”,可没人理会她。这个试图为惠嫔报仇的最后余孽,也落得了应有的下场。
而冷宫里的惠嫔,最终也没能等到“报仇”的那一天。
半个月后,冷宫的老宫女发现她死在了稻草堆上,身体都硬了。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还在看着什么,嘴角却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内务府的人来收尸时,只用一张破席子裹了,就拖去乱葬岗埋了,连块墓碑都没有。
曾经风光无限的惠嫔,就以这样悄无声息的方式,消失在了紫禁城的角落里。
消息传到永和宫时,苏清颜正在看一本医书。她听到容嬷嬷的禀报,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继续翻着书页。
容嬷嬷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心里有些感慨。这个年轻的主子,经历了这么多事,心越来越硬了。
可苏清颜的心里,却并非毫无波澜。她想起惠嫔刚入宫时的样子,想起那些明争暗斗,想起惠家的覆灭,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后宫就是这样,要么踩着别人往上爬,要么被别人踩在脚下。她不想成为第二个惠嫔,所以只能变得更强。
她合上书,看向窗外。冬日的阳光虽然微弱,却也带来了一丝暖意。她知道,惠嫔的时代彻底结束了,而她的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