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卷着碎雪,打在碎玉轩的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苏清颜正与容烟核对着这个月的用度账目,门外忽然传来春桃压抑的怒喝声。
“你们这是送的什么东西!”春桃的声音带着哭腔,“发霉的米?烧不透的炭?这就是给贵人用的份例?”
苏清颜放下账本,与容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德妃的新招数,终究还是来了。
“去看看。”苏清颜起身,理了理素色的宫装裙摆。
廊下,两个内务府的小太监正叉着腰站在那里,脚边堆着半袋米和一筐炭。为首的太监王三见苏清颜出来,脸上堆起敷衍的笑:“苏贵人,这是这个月的份例,您点收一下。”
苏清颜的目光落在那袋米上。麻袋的缝隙里露出几粒米,颜色发灰,还沾着些黑色的霉点,显然是放了许久的陈米。再看那筐炭,块头虽大,却布满了孔洞,边缘还沾着未烧尽的煤渣,一看就是劣质品。
“王公公,”苏清颜的声音平静无波,“内务府的份例,什么时候改成这样了?”
王三干咳两声,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贵人有所不知,今年秋收不好,米粮紧张,炭火也短缺。各宫都缩减了份例,您这还算好的呢。”
“是吗?”苏清颜挑眉,“那我怎么听说,德妃娘娘宫里的份例,一点没少?”
王三的脸色僵了一下,随即笑道:“贵人说笑了,德妃娘娘是主位,份例自然不同。您就别为难小的了,赶紧签字吧,小的还得去下一家呢。”
春桃气得发抖:“你!”
“春桃。”苏清颜拦住她,转向王三,“既然是宫里的规矩,我自然遵旨。容烟,点数签字。”
容烟虽满心不甘,还是上前点数。王三见苏清颜竟真的收下了,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又带着几分得意,接过签好的单子,带着小太监扬长而去,临走时还故意踢翻了廊下的一个空花盆。
“贵人!您怎么能就这么收了呢?”春桃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这发霉的米怎么吃?这破炭怎么烧?”
苏清颜走到米袋前,抓起一把米。米粒粗糙,霉味刺鼻,确实难以下咽。她又拿起一块炭,沉甸甸的,却能看出质地疏松。
“不收又能如何?”她将米放回袋中,语气平静,“与他们争执,只会让德妃更得意。”
“可我们总不能吃发霉的米,烧不热的炭啊!”
“当然不能。”苏清颜微微一笑,“容烟,去取几个干净的陶罐来。春桃,把这些米倒进罐里,密封好。”
两人虽不解其意,还是照做了。看着容烟将装着霉米的陶罐搬到库房角落,春桃忍不住问:“贵人,这是要做什么?”
“留着。”苏清颜拿起一块炭,在指尖掂量着,“总有一天,这些会成为证据。”
她又看向那筐劣炭:“春桃,把这些炭搬到柴房,按大小分好,编上号。”
“编号?”春桃更糊涂了。
“嗯。”苏清颜点头,“记下哪块炭烧得旺,哪块烧得差。我们虽不能选择炭的好坏,却能弄清楚它到底有多差。”
容烟看着苏清颜认真的样子,忽然明白了过来:“贵人是想收集证据,将来一起算总账?”
“没错。”苏清颜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德妃想让我在这些琐事上失态,我偏不如她意。她送来的‘礼’,我照单全收,但怎么用,由我说了算。”
傍晚时分,小李子悄悄来了。听闻苏清颜收到了霉米劣炭,他气得直跺脚:“这个王三!仗着是德妃娘娘宫里的远亲,在内务府横行霸道,没想到竟欺负到贵人头上来了!”
“他是王三?”苏清颜问道。
“是啊,”小李子点头,“他是德妃娘娘宫里周瑞公公的表侄,仗着这层关系,在采买处作威作福,不少人都受过他的气。”
苏清颜将王三的名字记在心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别让人发现。”
小李子走后,苏清颜站在廊下,望着窗外渐浓的暮色。寒风呼啸,吹得廊下的灯笼左右摇晃,光影不定。她知道,这只是德妃刁难的开始。但她并不害怕,因为她知道,越是艰难,就越能看出人心。
碎玉轩的人,不会被这点困难打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