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碧亭的风波如同一场骤雨,来得迅猛,去得也快,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人心惶惶。苏清颜被春桃半扶半押着回到那间破败的偏殿时,天色已近黄昏。寒风卷着残雪,呜咽着穿过窗棂的缝隙,殿内冷得像冰窖。
玉秀被拖下去审讯的消息很快传来,据说她熬不过酷刑,已经招认了是受德妃指使,想用蜂毒加害苏清颜,只是没想到最后会误伤宜妃。康熙虽然震怒,但念及德妃诞育皇子有功,并没有立刻废黜她的位份,只是将她禁足在永和宫,罚俸一年,以示惩戒。
德妃暂时失势,宜妃虽然受了伤,却因祸得福,得了康熙更多的怜惜。而苏清颜,这个原本不起眼的底层常在,因为在这场风波中表现出的“机智”和“无辜”,反而引起了康熙的注意,虽然没有立刻得到晋位,却也不再像从前那样被人忽视。
但苏清颜知道,这远远不够。德妃根基深厚,绝不会就此罢休。而那个隐藏在幕后的惠嫔,更是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让她寝食难安。
夜深人静,春桃已经睡下,发出均匀的鼾声。苏清颜却毫无睡意,她坐在冰冷的床沿,借着从窗缝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仔细端详着白天从玉秀那里掉落在地上、后来被她悄悄收起的银针管。
银针管长约三寸,通体银白,针口处刻着几缕极细的缠枝纹,纹路古朴而生硬,带着一种刻意模仿却又略显拙劣的匠气。苏清颜的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刻痕,心中忽然一动。
她连忙从枕下摸出那个用旧布包裹着的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那枚在雪夜灰烬中捡到的翠果耳钉。耳钉的铜托边缘,同样刻着几缕模糊的缠枝纹,虽然因为材质和工艺的原因,不如银针管上的清晰,但那股生硬的匠气,却如出一辙!
苏清颜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绝不是巧合!
银针管来自德妃的宫女玉秀,而翠果耳钉很可能与惠嫔宫中的宫女翠果有关。这两件看似毫无关联的东西,竟然有着如此相似的刻纹风格,这说明什么?
说明德妃和惠嫔之间,很可能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甚至,她们可能出自同一个势力,或者说,她们背后的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苏清颜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雪夜的热毒,砒霜浸衣,浮碧亭的蜂毒……这一次次的谋杀,或许不仅仅是后宫嫔妃之间的争斗,更可能是一场有预谋、有组织的灭口行动!而她,很可能无意中触碰到了某个不该触碰的秘密。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发冷。她必须尽快弄清楚这其中的关联,找到幕后的真相,否则,她永远只能被动地躲避,无法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她将银针管和翠果耳钉小心地收好,重新藏回枕下的暗格。然后,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望着远处储秀宫的方向。那里一片漆黑,却仿佛潜藏着无数的阴谋和杀机。
惠嫔的心腹太监刘忠,还有那个叫翠果的宫女……他们是解开这个谜团的关键。
刘忠贪婪跋扈,掌管着储秀宫的部分份例采买,手上定然不干净。翠果虽然只是个粗使宫女,却能持有与谋杀现场相关的耳钉,必然也牵扯其中。这两个人,一个贪,一个怯,却又互相勾结,本身就存在着被挑拨的可能。
苏清颜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她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能让这两个人狗咬狗,互相撕咬出更多秘密的突破口。
她想起了春桃曾经抱怨过,刘忠经常克扣底下人的月钱,很多宫女太监都对他怨声载道。而翠果,似乎和刘忠之间有着某种不清不楚的交易,关系十分微妙。
或许,她可以从这里入手。
苏清颜关上窗,回到床沿坐下。寒风依旧在窗外呼啸,但她的心中却燃起了一簇微弱的火苗。这簇火苗,是希望,也是危险。
她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但她别无选择,只能迎着风雨,一步步走下去。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在这吃人的深宫里,退缩就意味着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