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第一场雪,比往年来得更早。纷纷扬扬的雪花落满紫禁城,掩盖了青石板上的污渍,却盖不住人心底的龌龊。永和宫的炭盆烧得正旺,苏清颜临窗而坐,看着小柱子送来的密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魏管事果然越来越大胆了。”她将密报递给容嬷嬷,“竟敢让内务府的工匠,把宫里珍藏的一块和田玉,雕成了景仁宫的样式,说是给惠妃做寿礼。”
容嬷嬷接过密报,越看越气:“这和田玉是前明留下来的贡品,皇上都舍不得用,他竟敢私自挪用!这已经不是克扣份例了,是监守自盗!”
“利令智昏罢了。”苏清颜淡淡道,“惠妃许了他什么好处,让他连皇上的东西都敢动?”
“小柱子说,魏管事想让他儿子进太学,这事只有惠妃的哥哥能办成。”小福子在一旁道,“为了这事,他简直把惠妃当成了再生父母,什么都敢做。”
苏清颜点点头:“这就说得通了。德妃的包衣势力见魏管事得势,也想攀附,最近给景仁宫送了不少东西,说是‘补赔’之前德妃欠惠妃的情分。”
“他们倒是会抱团。”容嬷嬷冷声道,“就不怕引火烧身?”
“他们以为苏贵人失了势,惠妃能稳坐钓鱼台,自然敢放手一搏。”苏清颜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寒风卷着雪花灌进来,却吹不散她眼底的清明,“可惜,他们太小看我了,也太高看惠妃了。”
这几日,魏管事的克扣行为越发明目张胆,甚至到了不加掩饰的地步。永和宫的月例银虽按时发放,却掺杂了不少成色不足的碎银;御膳房送来的菜,常常是冷的;就连给宫女太监做冬衣的布料,也比别的宫薄了一半。
“主子,昨儿个小厨房的太监去领面粉,魏管事的人说库房没货了,可转身就给景仁宫送了两车去!”小福子气呼呼地说,“这简直是不把咱们永和宫放在眼里!”
“他越是这样,越好。”苏清颜却很平静,“骄兵必败。他现在这么嚣张,就是因为觉得咱们不敢反抗,惠妃能护住他。可他忘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她转向容嬷嬷:“之前让你查的魏管事的底细,怎么样了?”
“查清楚了。”容嬷嬷拿出一本册子,“魏管事原名魏老三,是惠妃母家远房表亲,早年在江南做过盐商,因为贪墨被官府通缉,是惠妃的哥哥把他弄进宫的,改了名字当了管事。他在宫外还有三房妾室,儿子都快十岁了,这些都是犯了宫规的。”
“贪墨、违规蓄养外室……”苏清颜翻看着册子,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这些随便一条,都够他喝一壶的了。”
“还有这个。”容嬷嬷又递过一张纸,“这是德妃的包衣和魏管事私下交易的记录,小柱子在他们见面时偷偷抄下来的。上面记着,他们给了魏管事五千两银子,让他务必‘让永和宫不好过’。”
苏清颜将册子和纸条放在一起,轻轻拍了拍:“证据,已经够了。”
“那咱们现在就动手?”小福子激动道。
“再等等。”苏清颜摇头,“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比如……皇上翻了惠妃的牌子,或是景仁宫办什么喜事的时候。那时动手,才能让他们措手不及,也让皇上看得更清楚,惠妃是如何仗着恩宠,纵容手下胡作非为的。”
她走到书架前,拿出一个锦盒,里面放着那串被“补赔”的南珠,还有之前被换的中秋月饼、劣质炭火的碎片……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东西,如今都成了最有力的证据。
“容嬷嬷,你把这些东西都收好,放在一个稳妥的地方。”苏清颜将锦盒递给她,“小柱子,你继续盯着景仁宫和内务府,看他们还有没有什么动作,特别是魏管事和惠妃的人私下接触,一定要记下来。”
“奴才明白!”
“小福子,”苏清颜又道,“你去告诉底下的人,最近可能会有些动静,让他们都打起精神,谨言慎行,别被人抓住把柄。”
三人领命而去,屋里只剩下苏清颜一人。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白茫茫的雪地,雪光映得她眼底发亮。这场持续了近一个月的克扣风波,终于要迎来终点了。
德妃的包衣势力,惠妃的贪婪纵容,魏管事的利令智昏……他们一步步将自己推向深渊,而她,不过是在一旁冷眼旁观,收集着他们留下的每一个脚印。
现在,证据在手,盟友(虽然只是暂时的)在侧,她只需要等待一个信号。一个能让所有阴谋浮出水面,让所有魑魅魍魉无所遁形的信号。
雪还在下,覆盖了宫墙,覆盖了道路,却掩盖不了即将到来的风暴。苏清颜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她知道,用不了多久,这场由克扣份例引发的风波,就会掀起一场更大的惊涛骇浪,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彻底卷入其中。而她,已经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