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耳房内的空气像淬了冰,连烛火都抖得厉害。宜妃带来的太监死死按着小福子的胳膊,小姑娘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节泛白如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宜妃站在人群中央,鬓边的赤金步摇随着呼吸轻轻晃动,眼神像淬了毒的针,扎向苏清颜:“苏贵人还有什么可辩解的?人赃并获,难不成要让慎刑司的烙铁烫在这贱婢身上,你才肯信?”
苏清颜没有看瑟缩的小福子,目光始终落在翠缕手里那支凤簪上。赤金打造的凤凰展翅欲飞,尾羽上的孔雀石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绿,最顶端的红宝石却红得发暗,像蒙着一层灰。她缓缓抬手,袖口绣着的缠枝莲纹在动作中轻轻起伏:“宜妃娘娘稍安。这凤簪既是御赐珍品,做工必然考究,臣妾斗胆,想仔细瞧瞧。”
“有什么好瞧的?”宜妃立刻皱眉,下意识地往前半步,像是想把凤簪护在身后,“难不成你还能看出花来?”
“或许不能,”苏清颜的指尖已经触到冰凉的金托,故意放慢了动作,“但凡事总得论个凭据。这簪子说是从小福子床底搜出的,按说该积着厚灰,可臣妾看着……倒像是刚被人擦过似的。”
她的拇指在凤簪底部的凹槽处轻轻摩挲,那里有个极其细微的凸起,触感坚硬,不像金属本身的纹路。苏清颜心中一动,指甲悄悄刮过——硬壳般的表层下,竟藏着柔软的蜡质。
“果然有古怪。”她扬声道,将凤簪举到众人面前,光线从窗棂漏进来,恰好照在她指尖划过的地方,“大家请看这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去,只见凤簪底部靠近宝石的位置,有一圈极淡的黄痕,细得像头发丝,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是什么?”有个小太监忍不住探头问。
“像是蜡。”苏清颜道,“用来粘东西的蜡。”
宜妃的脸“唰”地沉了下来:“胡说八道!一支凤簪上沾点蜡有什么稀奇?说不定是打制时不小心蹭到的!”
“是吗?”苏清颜转头看她,眼神亮得惊人,“可这蜡偏偏沾在最容易积灰的凹槽里,倒像是有人故意用它粘了什么,怕被蹭掉似的。”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臣妾斗胆请娘娘允许细查——若真是做旧的痕迹,那这‘人赃并获’,怕就是场骗局!”
宜妃被她逼得退了半步,强撑着怒道:“查就查!本宫还怕了你不成?” 心里却在打鼓——容嬷嬷刚才借口取锁离开了,该不会是去内务府了吧?她瞥了眼窗外,日头已经爬到半空,离容嬷嬷离开已有两刻钟,一颗心越发沉了下去。
苏清颜没有再说话,只是拿着凤簪走到光线最亮的地方,从发髻上拔下一支银簪,簪头还坠着颗米粒大的珍珠。她捏着银簪,小心翼翼地对着那圈黄痕刮了一下。
银簪尖碰到黄痕的瞬间,一小块蜡状物质应声脱落,露出下面崭新的赤金底色,亮得晃眼。
“果然是蜡!”人群里爆发出一阵低呼。
苏清颜举着凤簪,声音清亮:“这蜡是用来粘灰尘和泥土的,为的就是让凤簪看起来像在床底藏了很久!若真是小福子偷的,她何必费这种功夫?”
宜妃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被苏清颜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再者,这凤簪上的宝石红得发黑,倒像是……上个月内务府送来的那支有瑕疵的样品。臣妾记得那支因为宝石里有杂色,一直没入库,怎么会到了娘娘手里?”
这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宜妃心上。她再也维持不住镇定,尖声道:“你少在这里混淆视听!赶紧把凤簪给本宫!”
“娘娘急什么?”苏清颜后退一步,避开她伸来的手,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既然要查,不如就查个彻底。容嬷嬷已经去内务府查档了,相信很快就有结果。”
宜妃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看着苏清颜平静的侧脸,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寒意——这个看似温和的女人,手里早就布好了局,正等着她一步步往里跳。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为这场即将揭晓的骗局,默默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