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太监的消息来得很快。
第二天一早,他借着给永和宫送热水的机会,悄悄把容嬷嬷拉到了偏殿。“容嬷嬷,”他压低声音,从怀里掏出一小块油纸,“这是我今早趁王德胜换岗,从墙洞里摸出来的。您看这上面的印子……”
油纸是半透明的,上面沾着点灰,角落里印着个模糊的印记——像是个“惠”字的篆书。容嬷嬷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惠家的人!她接过油纸,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上面除了尘土味,还有股淡淡的墨香,像是刚用过不久。
“王德胜今早去墙洞那边了?”容嬷嬷追问。
“去了,”刘太监点头,“天还没亮就去了,鬼鬼祟祟的,手里还攥着个布包,揣进怀里就跑了。看那样子,像是收到了什么好东西。”
容嬷嬷谢过刘太监,塞给了他一个小银锭:“老刘,这事办得好,主子不会忘了你的。接下来还得麻烦你,盯着王德胜把那布包藏在哪儿了,有动静立刻报给我。”
刘太监揣着银锭,眉开眼笑地应了。他在宫里混了一辈子,就盼着能有个靠谱的靠山,如今看来,苏清颜可比那些只会作威作福的高位妃嫔靠谱多了。
容嬷嬷拿着油纸回到正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清颜。苏清颜看着油纸上的“惠”字印记,指尖轻轻敲着桌面:“惠尚书果然动手了。这油纸是京城‘瑞和纸坊’的,他家的油纸韧性好,还带着股松墨香,是外朝官员常用的。”
“那要不要现在就禀明皇上?”容嬷嬷问道。
“不急。”苏清颜摇头,“现在只有一张油纸,证明不了什么。惠嫔和她家族到底说了什么,联络了哪些人,我们还不知道。等拿到确凿的证据,一击致命,才不会给他们翻身的机会。”
她顿了顿,又道:“让小李子再去查查,瑞和纸坊最近给哪些御史送过货,尤其是和惠尚书交好的那几个。另外,让刘太监想办法弄清楚,王德胜把那布包藏在哪儿了——我猜,里面要么是银子,要么是更重要的书信。”
容嬷嬷领命而去。苏清颜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被风吹落的腊梅花瓣,眼神沉静。她知道,惠嫔的反扑只是开始,德妃一定在背后看着,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可这一次,她不会给任何人机会。
接下来的几天,宫里风平浪静,可暗地里的较量却从未停歇。
刘太监果然没让人失望。他借着给禁苑送柴火的机会,偷偷溜进了王德胜的住处——那是间挨着马厩的小耳房,又脏又破。刘太监在床板下摸索了半天,摸到了一个瓦罐,罐子里除了几件旧衣服,还有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沉甸甸的。他不敢打开,只是记准了位置,赶紧回报给容嬷嬷。
“瓦罐里?”苏清颜听到消息,若有所思,“看来是银子。王德胜是个贪财的,拿到好处肯定藏得严实。”
而小李子那边也有了进展。他贿赂了瑞和纸坊的账房先生,查到近半个月,纸坊给三位御史送过货:一个是山东道监察御史张启年,一个是江南道御史李修,还有一个是刑科给事中赵文昌。这三个人,都和惠尚书在朝会上有过交集,算得上是“自己人”。
“张启年、李修、赵文昌……”苏清颜把这三个名字写在纸上,指尖在“张启年”三个字上停住,“这个张启年,前两年弹劾过苏培盛的远房侄子,是个出了名的‘硬骨头’,怎么会和惠尚书搅在一起?”
容嬷嬷道:“老奴听说,张御史的儿子在江南盐运司当差,上个月犯了点事,好像是惠尚书出面保下来的。”
“原来如此。”苏清颜恍然大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难怪他会答应。” 她把纸折起来,放进袖中,“看来惠家下了不少本钱。不过,他们越是着急,破绽就越多。”
果然,没过两天,刘太监又带来了新消息:王德胜昨天夜里偷偷烧了些纸,灰烬里还能看到碎纸片,上面有“奏折”“宫闱”“严惩”几个字。
“要上折子了。”苏清颜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容嬷嬷,你让人去盯着那三位御史,看看他们什么时候递折子。另外,让刘太监想办法把瓦罐里的银子弄出来一点——最好是能证明是惠家送的。”
“弄银子?”容嬷嬷有些犹豫,“王德胜看得紧,怕是不好下手。”
“总有办法的。”苏清颜微微一笑,“比如,让刘太监‘不小心’把水洒进王德胜的住处,趁他收拾东西的时候,偷偷拿一小块出来。记住,要带印记的那种——惠家的银子,应该有他们钱庄的戳记。”
容嬷嬷眼前一亮,立刻去安排了。
两天后,刘太监果然“得手”了。他假装在王德胜门口泼水,故意滑倒,撞翻了王德胜的水盆,趁着王德胜骂骂咧咧收拾东西时,从瓦罐里摸出了一小块碎银子,塞进了袖中。这银子成色极好,背面果然印着“惠记钱庄”四个字。
“太好了!”苏清颜看着那块碎银子,终于松了口气。银子、油纸、御史名单、王德胜的异动……这些碎片拼在一起,已经能勾勒出惠嫔家族内外勾结的全貌了。
她将所有证据分门别类放好:碎银子用锦袋装好,油纸小心地夹在书页里,小李子查来的御史动向记在纸上,刘太监的证词也写得清清楚楚。做完这一切,她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对容嬷嬷道:“准备笔墨,我要写密折。”
这一次,她要让惠嫔和她的家族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