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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令皇室蒙羞,寡人唯你是问!
** 神色不变,微微点头。
二十万大军的兵械确非一时可备,但两万之数,再予一冬筹备,必无疏漏。
见其表态,嬴政这才收回视线。
扶苏抬首肃然道:“工程要务,除煤铁之外,当推纺织……”
此后一个多时辰,殿内除偶有惊叹,几乎成了太子一人的陈词。
粮食动辄数亿斤,麻布数百万匹。
朝臣们神情呆滞,仿佛在听神话故事。
既不知如何辩驳,也不明白太子为何提出这般离奇的计划,更不懂陛下为何听得如此专注。
当扶苏话音落下时,麒麟殿内鸦雀无声。
文武百官恍若梦游,不知今夕何夕。
诸位爱卿有何见解?
嬴政清越的声音打破沉寂。
静。
依旧无人应答。
群臣面面相觑,最终默默低头。
既然众卿皆无异议......
寡人以为可按此规划施行,如何?
嬴政再度发问。
能位列九卿者,哪个不是人精?
显然皇帝心意已决,此刻反对无异于自寻晦气。
臣以为可行。
蒙毅这个事后诸葛亮率先表态。
老臣亦觉妥当。
王翦苍劲的嗓音响起。
作为铁杆拥趸,冲锋陷阵的胆量虽无,但态度必须表明。
臣附议。
末将附议。
零星的附和声此起彼伏。
始皇帝龙颜大悦:即命太子总领工商事务,天下工匠商贾,尽归其统辖。
扶苏,莫负寡人期望。
**心中狂喜,猛然抬头。
总理工商?
陛下当真慷慨!
我欲做民间商贾领袖,扶苏执掌工商大权,简直是雪中送炭!
儿臣必不负父皇重托。
扶苏郑重行礼,接下这千斤重担。
丞相怎么了?
不好!丞相呕血了!
速传太医!
殿外突然 * 动起来。
李斯方才转醒,听闻皇帝任命,当即喷出一口鲜血。
士农工商——
** 统御士族,**掌管农工商。
如今扶苏横插一脚,直接分走工商两大权柄。
他这丞相的权柄,顷刻间折损过半!
朝会持续三个时辰,直至正午时分,群臣方陆续退出麒麟殿。
不时有人摇头叹息,似在忧虑大秦国运。
恭喜殿下。
今后你我狼狈......不,是同心协力,共创辉煌。
哈哈哈!
爽朗笑声在凝重氛围中格外刺耳。
**春风满面地与扶苏并肩而出,恨不能高吟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咸阳花。
我此刻如负千钧,压力难当。
“今后还需先生多多扶持,单凭本宫一人之力,恐难成事。”
扶苏神色郑重地恳请道。
“放心,包在我身上。”
“咱们之间何必见外。”
** 爽快地应承下来。
我要做商界巨擘,扶苏正好执掌天下工商,这不是天作之合吗?
我要拿下八里沟煤矿,扶苏便提议咸阳全城改用煤炭,岂非妙不可言?
蒙家历经三代,才跻身大秦顶级权贵。
而我不同。
不出三年,天下豪族必有陈氏一席之地!
“今日良辰吉时,不如把雷火司的选址定下来。”
“采煤、炼铁乃至修建水车,都离不开 ** 的助力。”
“此事宜速不宜迟。”
** 踌躇满志,跃跃欲试。
“好。”
扶苏微微颔首:“先生稍候,容我先向母妃问安。”
他素来仁孝,刚被委以重任,便想着告知郑妃一声。
“我在此静候。”
** 挥了挥手,目送他离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
一辆华美车驾缓缓驶近。
扶苏轻跃下车,“劳先生久等了。”
“这位是……”
** 疑惑地望向垂着帷幔的车厢。
“舍妹听说我们要出城,想顺道去郊外散心。”
“不会妨碍正事吧?”
扶苏面带歉意。
赢诗曼撩开车帘,微微颔首:“陈少府,叨扰了。”
“无妨。”
** 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随即移开。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向城外。
扶苏眉头紧锁,不断请教工商发展的关键细节。
“大秦眼下最棘手的问题,就是人口不足。”
“想发展像样的工业,现有这点人手远远不够。”
“唉……”
“就算翻上三五倍,也仅是勉强应付。”
** 忍不住叹息。
扶苏诧异道:“天下户籍逾五百万户,这还不够?”
“区区两三千万人,能成什么气候。”
“纵有万万之众,也是捉襟见肘。”
“别的不说,单说锻造一柄铁剑需多少工序?”
“开矿、运输、冶炼、锻造、售卖——哪个环节不耗人力?”
“光是钢铁行当,百万劳力都嫌少。”
** 连连摇头。
赢诗曼 ** 车中,将二人的治国之论尽收耳底。
** 言辞精炼,句句切中要害;扶苏虚心求教,全神贯注。
她不由得暗暗赞许。
**才华出众,母亲有意撮合我与他成婚,倒也般配。
赢诗曼唤来侍女:“将这些点心送去给我皇兄……还有陈少府。”
“诺。”
侍女端着点心快步走向另一辆马车说明来意。
“多谢公主美意。”
**抓起一块点心,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扶苏确实饿了,两人清早上朝,时至正午还未进食。
“为大秦长远计,不可做竭泽而渔之事。”
“压榨民力绝非良策。”
**边吃边含糊说道。
“何谓压榨民力?”
扶苏好奇问道。
“即不顾一切,拼命驱使百姓劳作。”
“可理解为刑徒或民夫。”
“只令其劳作,却使其贫无立锥之地,甚至无力成家。”
“若耗尽民力,日后如何是好?”
“故需把握分寸。”
“至少得让他们有娶妻生子的余力吧?”
**吃完一块,更觉饥饿,伸手又拿了几块。
扶苏略显尴尬:“先生话虽直白,却有理。”
“本就如此!”
“最苦最险之役,可用战俘替代秦人。”
“令秦人做些轻省活计,不至劳累终日,归家无力成家。”
“听我说。”
“对外征战,不仅可俘男子,女子亦不可弃。”
“若有贫苦男子无力娶妻,可各配一妇。”
“养蚕织布,需女工之处甚多。”
“待其生子,十数年后便是得力劳力。”
“此谓人口之利。”
**正色道。
扶苏颔首:“先生所言极是,本宫定当斟酌。”
“可有水?噎住了。”
**伸着脖子,朝方才那侍女招手。
“莫理他!”
“噎死算了!”
赢诗曼气恼的声音自车厢传来。
扶苏与**皆愕然望去。
“速取水来。”
扶苏吩咐侍卫,转念便明缘由。
**左一句“娶妻生子”,右一句“娶妻生子”。
赢诗曼并非稚童,闻此言岂能不恼。
侍卫取来水袋,**猛灌几口才缓过气。
“令妹当真计较。”
他低声向扶苏抱怨。
“这个……”
扶苏干笑两声,不知如何接话。
《秦宫佳话》
陈大人。
赢诗曼忽地撩起车帘:按大秦律法,男子六尺五寸行冠礼便可婚配,女子六尺二寸许嫁即可成亲。若逾期不婚,父母当获罪责。
君乃堂堂八尺男儿,为何至今未娶?莫非不愿为大秦绵延子嗣?
话音未落,她已面染红霞。
却仍强撑着瞪向对方。
** 忍俊不禁,拭了拭唇角:良缘未至,故未成家。
他日若遇知心人,莫说三两个孩儿,便是生养十个也嫌少。
臣既食君禄,岂能在传宗接代之事上落于人后?
唰啦——
锦帘倏然垂落。
赢诗曼绞着衣袂,连指尖都泛起绯色。
这般孟浪言辞,普天之下也唯有 ** 敢宣之于口。
你迟迟不娶,就不怕连累双亲获罪?
她羞恼追问。
家父母不在大秦境内。
官府至多罚些银钱,又能奈我何?
** 答得云淡风轻。
狡辩!
赢诗曼见他这般无赖模样,嗔怒道:分明是推托之词。
公主明鉴,婚姻乃终身大事。
** 正色道:臣惟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赢诗曼蓦然抬眸,心口如遭重击。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竟是平日满口浑话之人能道出的誓言?
可 ** 语中情真意切,半分不似作伪。
车辇内久久寂然。
停车!
皇兄,妾身忽感不适,先行回宫。
扶苏愕然:诗曼?也罢,速传太医诊治。
鸾驾调转方向时,赢诗曼反复咀嚼着那句诗,眸光渐坚。
单凭此句,许嫁 ** 未必是坏事。
只是......
生养十个?
当她是产崽的狸奴不成?
她攥紧绢帕,决意回宫向郑妃禀明心迹。
《纨绔公子扶苏》
该不会......
** 望着远去车驾喃喃自语。
他心中所求的知心人,分明是相里家那位憨姑娘啊!
先生见谅,舍妹突染微恙。
扶苏拱手致歉。
无妨,反倒耳根清净。
方才说到何处?
是了,分配妻室之事。
公子无需顾虑,百姓乃立国之本,如同煤炭钢铁之于工业,实为根基所在。
蒙毅神色肃穆地说道。
扶苏原本面带赧然,闻言亦正色颔首。二人沿渭水徐行,但见官道平坦,山水如画。蒙毅谈兴渐浓,忽扬鞭西指:待平定西域,当赐将士胡姬数人,令其开枝散叶。
不出十载,必多混血子嗣。
但凡承老秦血脉,形貌殊异又何妨?心向大秦便是。
三十年内,西域根基可固。
倒是忘了嘱咐蒙甘,须携胡姬归来——我那养生馆尚缺人手。
扶苏暗自惊诧。蒙毅言及此事时,竟似谈论矿藏般从容。这般将人视若物用的态度,令这位长于深宫的公子颇感不适。
公子尚有疑惑?蒙毅正色道,人口实乃重要资材,非是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