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无数宏图伟业需要征调海量民力。
上次 ** 提议削减一日徭役,始皇帝便耿耿于怀多时。
但扶苏很快稳住心神。
既已决意革新,岂能畏缩不前?
五年后大型水力磨坊需超万座,小型逾十万。农事脱粒、碾磨等皆以水力代之,并推广至百工之用。
** 斟酌着定了个保守目标。
先生......
扶苏再度停笔,仰首望向 ** :当真要建万座?
自然,这数目还算少了。
** 答得斩钉截铁。
可......
扶苏心中急速盘算着建造耗费,欲言又止。
群臣若闻此数,岂不惊骇?
纵是父皇亦难首肯。
先生恐未谙大秦国情。
扶苏轻叹。
太子,是您不识资本之道。
** 语带深意。
何谓资本?
扶苏蹙眉相询。
资本者,金银财货耳。
** 捻须道:商贾逐利,水力磨坊纵仅碾麦,麦贵抑或粉贵?其间利差几何?
扶苏颔首:确有利可图。
既知如此!
待水力磨坊遍行天下,纵朝廷禁绝,山高水远处必有豪族私建牟利。
** 身为代郡豪绅,此言凿凿。
扶苏默然良久,苦笑提笔:便依先生所言记录。
再议冶铁之事。
首岁......
五载之后,大秦岁产钢铁二十万吨,为便庶民计量,作十亿斤计。
扶苏腕底一滞:先生......
少矣!但记无妨。
届时若难达标,唯我是问!
** 拂袖催促。
石炭产量......暂定百万吨,此物用途广博,储量丰而易采。
先生......
殿下!
** 屡遭打断,面现愠色:堂堂大秦储君,未来天子,竟无此等胸襟?
某已刻意压低,您却......
忽觉失仪,忙躬身告罪:臣失言。然既敢立状,自有成算。
扶苏胸中翻涌。
谁不盼这五年宏图得偿?
可这般奏陈,何人能信?
恐父皇亦当笑谈!
殿下当信工业神效。
不消五载,待今冬过后,咸阳必焕新颜。
** 目光灼灼。
先生既言此策为晓谕百姓,只恐......世人目为妄语。
非但不能凝聚民心,反招物议。
扶苏忧心忡忡。
** 怔然,俄而抚掌大笑:善!诸项皆削 ** 成,十取其一可也。
呵,实话竟无人信,当真荒谬!
** 索然掷笔。
扶苏含笑起身,正欲出言安抚。忽有侍从轻步入内禀告:车驾已备妥,请殿下示下启程时辰。
险些误了正事。扶苏转向身旁之人,城郊石涅开采渐入佳境,后续事宜还需先生筹谋。说着伸手相邀:不如同往视察,顺道将雷火司的选址也定下来。
甚好。对方正觉胸中郁结需舒解,当即应允。
(太子仪仗浩浩荡荡驶出宫门。蒙甘虽调走两百北军精锐,余部多充作太子亲卫,俸禄较戍边时丰厚许多,众人自是尽心护卫。
殿下觉得难以置信,实因未解工业化真谛。那人继续先前话题,皇家府库物资不过引子,犹如播下种子,只需勤加灌溉,自会生根抽枝。说着吟道: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见扶苏仍有疑色,便以磨坊为例:假使首年举国造水磨两千座,取十之一用以碎矿锻铁,可是增产了?
确然。扶苏颔首。
制造水磨所需不过齿轮。既然铜铁增产,来年岂非可多造数百乃至上千齿轮?指尖轻叩车辕,斧锯凿子既足,木料石磨产量亦增,可是此理?
扶苏略作思量:有理。
这便是了。对方眉目舒展,物料愈丰则产能愈盛。次年水磨数量必能翻番,铜铁木石产出更呈倍增之势。恰似鸡生蛋,蛋孵鸡,生生不息。说着以掌作球状,此非寻常算术,实为雪球效应——
话音未落,马车骤然停驻。正比划雪球滚动之势的谋士猝不及防,惊呼着向前扑去。
先生当心!扶苏眼疾手快拽住其衣袖,方才免于跌落。
荒野尽头,密林间骤然涌出黑压压的人群。
他们如潮水般扑向扶苏的车驾,行动迅捷有序,显然谋划已久。
护驾!
布阵!张弓!
北疆精锐反应迅猛。
亲卫瞬间结成铁桶阵,将太子车辇护在核心。
将士们咬住箭尾,弓弦绷如满月。
住手!
一声清喝响起。
立于车辕上的谋士视野开阔。
拦路者皆衣衫破旧,徒手而来。
虽聚众近千,却拖家带口不成阵势,分明是寻常百姓。
殿下明鉴啊!
求太子为民 ** !
距车驾尚有百步,为首老翁已扑跪在地。
人群如风吹麦浪般接连跪倒,哭喊声震野。
谋士摇头失笑。
倒是会挑人。
若遇始皇巡狩,怕是早作鸟兽散。
诸位有何冤情?
扶苏见百姓拦驾,料想必有重大冤屈。
亲卫引着三名颤巍巍的老者近前,三人跪在车前三叩首。
雪地寒凉,快请起身。
太子亲自下车搀扶。
殿下仁德!
三位里正热泪纵横。
传闻中宽厚的太子果然名不虚传。
小老儿是八里沟的乡绅......
可是为石涅矿场之事?
扶苏已然会意。
正是。
老者躬身道:朝廷征用祖地采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草民不敢有怨。
只是寒冬将至,流离失所,只怕要冻毙荒野啊!
远处百姓齐声哭诉:求殿下开恩!
地方未作安置?
扶苏蹙眉。
乡啬夫说已呈报咸阳令,尚无下文。
天寒地冻,实在......
照拆迁之制办理罢。
谋士在侧进言。
先生所言拆迁是?
太子疑惑。
简单。
按原宅规模,加倍补偿新屋。
“另外,八里沟的村民发现石炭有功。”
“不如每年额外发放钱粮俸禄作为奖励。”
“这样才能鼓励更多人向朝廷报告地下的矿藏。”
**干脆利落地提议。
三位老者闻言,眼睛瞪得溜圆。
他们原本只求些物资熬过寒冬。
谁曾想,**竟给出如此丰厚的条件,远超他们想象。
“盯着**做什么。”
“换作其他时候,你们怕是在纠结选豪车还是名驹了。”
**打趣道。
扶苏沉吟道:“就依先生所言。”
“诸位稍候,明日便派人来安排。”
“每年发放的米粮,都由太子府负责。”
话音刚落,三位老者立即跪伏于地。
“谢太子殿下恩赐!”
“殿下仁厚,草民没齿难忘。”
“我等不敢奢求,只求另择住处便心满意足。”
三人既欣喜又惶恐,连太子赏赐的粮食都不敢全收。
扶苏温言安抚许久,才送他们离去。
不多时,村民方向传来震天欢呼,众人跪地朝车队方向不停叩首,久久不愿起身。
“朝中能臣终究有限。”
“若非今日遇见本宫……”
“先生,可是有心事?”
扶苏见**走神,转头询问。
“太子可愿与我合伙经商?”
**突然岔开话题。
拆迁户!
想到这个后世令人眼红的称呼,他猛然联想到另一个赫赫有名的行当:煤老板!
咸阳权贵各自垄断产业,靠独占获取暴利维持家族。
如今煤矿近在眼前,我竟没想过自己当煤老板!
失策啊失策。
“哦?”
“先生想做何买卖?”
“倒也无妨。”
扶苏并未在意。
“要做就做大的,开采煤矿!”
“若没记错,朝廷将盐务分包给几家大盐商。”
“他们每年缴纳重税换取官盐专卖权。”
“非经他们之手的盐皆属私盐。”
“不如请陛下将煤矿交予你我承包。”
“你当东家,我做掌柜。”
“合伙赚大钱。”
“往后拍戏玩乐,包养 ** 都不在话下!”
**想起后世媒体报道的种种轶事,不禁心潮澎湃,神往不已。
先生方才提到的拍电影,是什么新奇的玩法......
扶苏神色认真地追问道。
一时口误罢了。
其实说的是后续经营之事。
主业稳固后,总要拓展些其他门路。
** 猛然回神,意识到自己有些忘形。
实在是后世那些煤老板的做派令人眼热。
待黑金热潮退去,连影视圈的导演都感慨:至今仍怀念煤老板投资的日子,他们除了选女演员外,从不指手画脚。
这般阔绰,这般豪横!
先生既说煤矿如此重要,为何不由朝廷专营?
扶苏疑惑地皱起眉头。
陈洋瞪圆了眼睛。
您是大秦储君,自然说得轻巧!
私盐贩运、铜铁私铸是重罪,我岂会不知?
可各行业早被世家垄断,寻常人家哪有机会插手?
这采煤是新行当,若能抢先占住......
便是跻身豪族的登天梯!
豪强与豪门,一字之差,云泥之别。
殿下,**经济素来是国计民生的重要支撑。
先前说万座水力磨坊,朝廷真能全部承办?
纵使力有不逮,民间豪族自会填补空缺。
在陛下与朝臣眼中,他们不过是地方豪绅,无足轻重。
可在各郡县,这些人却是手眼通天的地头蛇。
他们行事之便,连官府都要退让三分。
**意味深长地笑道:不妨称之为民间资财
扶苏若有所思。
大秦律法虽严,终有疏漏之处。
徇私舞弊、贪赃枉法之事屡禁不止。
臣绝非虚言,大秦煤藏丰富,单是八百里秦川,便有不下千座。
若扩至咸阳千里之内,万座煤矿亦非难事。
**言之凿凿。
竟有如此之多?
扶苏震惊抬头,难以置信。
自然。
**含笑颔首。
咸阳千里涵盖何处?
鄂尔多斯、榆林、神木乃至山西大部。
举国煤藏泰半在此,大小矿脉累加,万座犹嫌少估。
“殿下,这么多煤矿,朝廷能开采完吗?”
“自然……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