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弥漫着阴谋与紧张气息的凝霜港,德玛西亚舰队再次驶入波涛汹涌的征服者之海,继续向北航行。
接下来的数日,天气愈发恶劣。
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会砸落海面,凛冽的北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锉刀,永不停歇地刮擦着船体与船帆。
海面上不再是规律的浪涌,而是出现了大量漂浮的、边缘锐利的浮冰,小的如磨盘,大的如同山丘,迫使舰队不得不频繁调整航向,速度大减。
刺骨的寒意无孔不入,即使有魔法屏障和厚实御寒装备的保护,甲板上值守的士兵们也需轮换得更加频繁。
刘枫站在“北风号”的船首,凝望着这片仿佛被世界遗忘的冰海。
他的目光穿透弥漫的海雾与飞旋的雪沫,感受着这片土地独有的、原始而严酷的力量。
这里的一切都在诉说着生存的艰难,也难怪会孕育出如弗雷尔卓德部落民这般坚韧甚至彪悍的民风。
“按照海图和航速,我们即将抵达洛克法港。”
希瓦娜走到他身边,龙裔的体质让她对寒冷有更强的抵抗力,但她的表情也同样凝重。
桅杆顶端的了望哨已经报告发现了远处陆地的轮廓。
又经过半日的谨慎航行,一片被巨大冰川环抱的、相对平静的海湾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
这就是洛克法港。
与凝霜港位于深邃峡湾不同,洛克法港更像是一个在巨大冰川挤压下形成的天然避风锚地。
港口两侧是高达数百米、泛着幽幽蓝光的冰墙,仿佛两位沉默的冰霜守护神。
港口本身规模不如凝霜港宏大,建筑更加粗犷和分散,多以巨大的冰块垒砌基座,上方搭建原木或兽皮帐篷,充满了实用至上的风格。
码头上停泊的船只样式各异,有弗雷尔卓德本地特色的长船,也有来自其他地方的商船,但数量明显稀少许多。
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鱼腥味、海兽油脂和冰雪的气息。
正如情报所述,洛克法港以其相对中立的地位闻名。
它不隶属于阿瓦罗萨或凛冬之爪任何一方,由几个较小的、致力于贸易和捕猎的沿海部落共同管理,为往来于弗雷尔卓德西海岸的船只提供一个难得的补给和避风点。
在这里,只要遵守港口的规矩(主要是缴纳停泊费和交易税),无论来自哪个部落或势力,通常都能获得基本的安全保障。
当德玛西亚舰队那独特的、装备精良的船只缓缓驶入港口时,依旧引起了一阵骚动。
码头上的人们——大多是皮肤黝红、穿着厚实海豹皮或熊皮、身上挂着各种骨饰和象牙雕刻的弗雷尔卓德人——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投来审视的目光。
这些目光中,好奇多于恐惧,警惕中带着一丝衡量。
显然,洛克法港的居民对于外来者的接受度更高,但也绝非毫无防备。
刘枫下令舰队在指定区域下锚,同样严令霍克军团在码头划定的区域内休整,未经允许不得擅入居民区,并派出了交涉人员与港口管理者接洽,支付停泊费用,采购必要的陆路行军补给.
主要是耐储存的肉干、油脂、用于雪地行进的厄努克氏野猪(一种弗雷尔卓德特有的、耐寒负重的长毛野猪)以及熟悉中部冰原地形的向导。
在等待补给和向导的过程中,刘枫与拉克丝、艾克等人也在码头区边缘走动,观察着这个独特的港口。
这里交易的物品更为原始,大量未经硝制的厚重兽皮、巨大的海象象牙、形状奇特的冰核石、还有各种晒干的深海鱼类和海藻。
一些摊位上甚至摆着据说拥有微弱魔法力量的霜纹木雕刻或是远古猛犸的化石碎片。
就在刘枫驻足观察一个售卖各种骨质护符的摊位时,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却又蕴含着某种奇异力量的声音,从他身后不远处响起。
“风中的低语告诉我,一位故人从南方而来……带着温暖的气息与……群兽的祝福。”
刘枫身形微微一震,这个声音……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艾欧尼亚丛林的野性与平和。
他猛地转身。
只见在熙攘的人群边缘,站着一个身影。他并未穿着厚重的弗雷尔卓德毛皮,而是仅着简单的、仿佛由某种坚韧兽皮缝制的短褂和长裤,裸露出的古铜色皮肤上,布满了各种神秘而原始的刺青,那些刺青仿佛拥有生命般,隐隐流动着不同野兽的虚影——猛虎的威严、巨熊的沉稳、灵龟的坚毅、火凤的炽烈。
他赤着双脚,却仿佛感受不到冰面的严寒,乱糟糟的黑色长发披散着,遮住了部分面容,但那双眼睛,如同最纯净的琥珀,深邃、狂野,却又透着一股历经沧桑后的睿智与平静。
兽灵行者——乌迪尔!
“乌迪尔?!”刘枫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快步上前,“真的是你!”
乌迪尔那布满风霜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个真诚而略显粗犷的笑容。
他张开双臂,与刘枫用力地拥抱了一下,那力量沉雄,仿佛蕴含着巨熊的力道。
“刘枫,我的朋友,导师。”
乌迪尔松开手,仔细地打量着刘枫,琥珀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感慨。
“三年了……时间在艾欧尼亚的丛林和弗雷尔卓德的冰原上,留下了不同的痕迹,但你眼中的光芒,比当年更加璀璨了。”
刘枫也感慨万千地看着乌迪尔。
三年前,在艾欧尼亚的希拉娜修道院,他遇到了这位因为无法完美控制体内狂暴的兽灵之力、又在与塞恩率领的诺克萨斯先锋军血战中身受重伤而陷入困境的兽灵行者。
当时,刘枫凭借系统赋予的、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和对能量本质的理解,指导乌迪尔如何以无极之道的“守心”与御风剑术的“顺应”来梳理和平衡体内冲突的兽灵,而不是强行压制。
同时,利用拉克丝那独属于她的光系魔法的力量,辅助治愈了他那几乎致命的伤势。
那一次相遇,对乌迪尔而言,无异于再造之恩。
不仅让他摆脱了力量暴走和伤重濒死的绝境,更让他找到了通往更高层次兽灵和谐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