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北风卷着细碎的雪沫，敲打着教室的窗玻璃。期末考试的阴影如同铅灰色的云层，沉甸甸地压在每个高一新生的心头。课程早已结束，各科老师走马灯似的发下一张又一张的模拟卷、复习提纲，空气里弥漫着油墨、焦虑和咖啡因混合的复杂气味。
课间十分钟，再也听不到追逐打闹的喧哗，大部分学生都趴在桌上争分夺秒地补觉，或者对着密密麻麻的笔记眉头紧锁。黑板旁边的学期倒计时数字，像催命符一样一天天减少。
高一（10）班的教室里，气氛尤为凝重。班主任王月娥几乎每天都要来强调期末成绩的重要性，关系到分班选科和未来的竞赛资格。连最闹腾的张浩，也难得地安静了不少，只是这种安静里充满了烦躁。
“操！这他妈都是什么玩意儿！”张浩把物理练习册狠狠摔在桌上，抓狂地揉着一头乱毛，“力臂？力矩？老子胳膊有力气不就行了？算个屁啊！”
他面前的草稿纸上画满了歪歪扭扭的杠杆和叉叉，旁边的公式记得颠三倒四。
“张浩，小声点！”前排的孙静转过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张浩悻悻地闭上嘴，但脸色依旧难看。他理科基础差，尤其是物理和数学，看到符号就头疼。
“哪里不会？”一个平静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张浩扭头，看见林秋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课桌旁，手里拿着自己的物理书，书上用不同颜色的笔做着清晰整齐的标注。
“啊？书呆子你……”张浩愣了一下，随即像抓到救命稻草，“这儿！这儿！还有这儿！全他妈不会！”他胡乱指着练习册上画满红叉的几道题。
林秋拉过旁边空着的椅子坐下，拿起笔，没有直接讲题，而是翻到课本对应的基础概念部分：“先看这个。力的三要素是什么？杠杆平衡条件公式记得吗？”
“力……大小、方向、作用点？杠杆……动力乘动力臂等于阻力乘阻力臂？”张浩努力回忆，说得磕磕巴巴。
“嗯。”林秋点点头，用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简单的杠杆示意图，“把题目里的条件对应到这几个要素上，再代公式。”
他的讲解没有多余废话，逻辑清晰，直指关键。张浩虽然听得半懂不懂，但看着林秋笔下清晰的图示和步骤，烦躁的心情倒是平复了一些。
“妈的……好像……有点懂了？”张浩挠挠头。
“晚上自习，图书馆老位置，继续。”林秋合上书，语气不容置疑，说完就回到自己座位，继续看他的竞赛题了。
张浩张了张嘴，没敢反驳。他现在对林秋是又敬又怕，敬他的实力和狠劲，怕他那双能冻死人的眼睛，更怕班主任王月娥灭绝师太般的威压。
放学铃响，学生们如同冲锋般涌向食堂，快速解决晚饭后，又像潮水般涌向图书馆或教室。高一教学楼灯火通明。
图书馆二楼的角落，靠窗的四张桌子，俨然成了10班“秋盟”的固定据点。李哲早就占好了位置，桌上摊着几张自己整理的、条理分明的知识脉络图，正在安静地翻阅英文原版小说——对他来说，期末复习更像是一种放松。
陈硕抱着鼓鼓囊囊的书包气喘吁吁地跑来，掏出各种零食和饮料分发：“哲哥，秋哥，浩哥，补充能量！”然后苦着脸摊开满是红叉的试卷，“完了完了，这次数学模拟我肯定不及格了……”
林秋和张浩稍晚一些到。林秋放下书包，直接拿出为张浩准备的“特训计划”——几张针对他薄弱知识点的基础练习题。
“先把这十道题做了，限时半小时。”林秋把卷子推到张浩面前。
“我靠！这么多！”张浩脸一垮。
“做不完加练。”林秋眼皮都没抬。
张浩哀嚎一声，只能埋头苦写。一时间，角落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陈硕啃薯片的咔嚓声，以及张浩偶尔抓耳挠腮的动静。
李哲偶尔会抬头，看看张浩绞尽脑汁的样子，轻轻摇头，然后继续看他的书。有时张浩遇到实在解不出的题，憋得脸红脖子粗，林秋会用笔点一点关键步骤，或者李哲会简洁地提示一两个关键词。
“受力分析画了吗？”
“辅助线试试这里。”
“这个公式用错了，是衍生公式三。”
陈硕遇到不会的，也会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问林秋或李哲，虽然大部分时间听得云里雾里，但态度极其端正。
图书馆里暖气开得很足，空气中弥漫着书页和咖啡因的味道。周围坐满了埋头苦读的学生，气氛安静而压抑。但与别处各自为战不同，这个角落里的四人，隐隐形成了一种奇妙的互助氛围。虽然学业水平天差地别——李哲是稳进年级前十的学神，林秋是理科尖子，张浩和陈硕则在及格线边缘挣扎——但此刻，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通过期末考试。
“妈的，算出来了！”张浩突然低吼一声，兴奋地把草稿纸拍在桌上，引得周围几个学生不满地看过来。他赶紧缩缩脖子，压低声音对林秋说：“书呆子！你看！是不是这样？”
林秋扫了一眼，微微颔首：“嗯。下一题。”
张浩像是打了鸡血，又埋头扎进题海。
陈硕看着张浩的进步，也受到了鼓舞，努力啃着数学题目。
林秋看着奋笔疾书的张浩和愁眉苦脸的陈硕，眼神微微动了一下。这种带领同伴一起前进的感觉，对他而言是陌生的。在初中，他一直是独来独往的复仇者。但现在，他似乎有了一点“责任”。
时间在笔尖悄然流逝。窗外，夜色渐深，雪下得更大了。
当图书馆闭馆的铃声响起时，张浩居然奇迹般地完成了林秋布置的大部分题目，虽然错误率依然很高，但至少思路清晰了不少。陈硕也勉强搞懂了几种数学题型的解法。
四人收拾好东西，裹紧羽绒服，走进漫天风雪里。
“操！冻死老子了！”张哈着白气，搓着手，但脸上却带着完成任务的兴奋，“书呆子，明天还练不？”
“嗯。”林秋简短回应，把围巾拉高了些。
李哲看着走在前面的林秋和张浩，对身边的陈硕说：“效果比想象中好。”
陈硕猛点头：“秋哥太厉害了！浩哥也拼了！”
风雪中，四个少年的身影渐行渐远。期末的压力像冰冷的空气一样无孔不入，但在相互扶持和共同目标下，似乎也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属于“秋盟”的第一个冬天，在挑灯夜战的笔尖下，在图书馆的暖气片旁，悄然度过。而真正的考验，即将随着期末考试的到来也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