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卿霜跟着谢景疏来到了谢家后院的亭子里，也屏退了下人。
这里她以前也来过。八岁定下婚约之后，虞怀岳每隔一两年就会带她来谢家待几天或者半个多月。
“你想跟我说什么？”
她不等他说就自己坐下了，瞧也不瞧身形瘦削的他。
不过看着面前的桌上什么也没摆，她就不高兴了。
“为什么没有糕点？”她立刻指责他，“你怎么招待客人的？”
顿时打断了谢景疏的思绪。
他张了张口，竟不知要先说什么好，顿了一下，“你等等。”
谢景疏又唤来了下人，让他们送盘糕点过来。
下人知道这是谢家的客人，自然不敢像平时一样怠慢，立刻就去厨房端了盘糕点过来。
白皙的指捏起一块软硬适中的桂花糕，轻轻抖了下便咬了一口。
味道和几年前吃的不一样了。
“你家换厨子了？”虞卿霜问道。
谢景疏：“嗯。”
之前的厨子上了年纪做不动，回家了。
虞卿霜用帕子擦了擦手，“怪不得，好难吃。”
谢景疏看着面前的那盘糕点，默了会才开口道：“退婚，是你的想法吗？”
其实很明显的。
但他还是想要听到她亲口对他说……
“当然，”虞卿霜这回正眼看他了，“退婚就是我的想法。”
谢景疏：“……”
他陷入了沉默，不知该说什么了。
叫她出来单独对话只是为了问这么一句么？
“……为什么？”他慢吞吞地问了句，漆黑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她看。
测出五灵根，遭众人冷眼时，他也曾期待，或者梦到过她来安慰他……
但很快就惊醒了。
……他知道她根本不会做这种事。
虞卿霜眨了下眼，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话是否会对他造成伤害，“因为你是五灵根，我是水木灵根啊。我可不想出门就被人指指点点，说起我有个废材未婚夫。”
直白且刺人。
是了，这才是她会说的话。
谢景疏身体微微晃了下。
其实……她说的是实话，即便他不甘心，他现在就是世人眼中的废物，他配不上她。
但他还是怎么也不想与她断了。
虞卿霜已然站起身，“话说完了吧？这亲我是一定要退的。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虞家都可以满足你。丹药？灵器？还是修炼功法？虽然你用不上，但可以给你的父亲或者其他兄弟姐妹。”
这样的话可以说是直直地往他心窝戳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恶劣。
少女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反而还朝他笑了一下。
谢景疏抿了下唇，依旧沉默地看她。
他不想退婚……
可是他现在什么也做不到。
“我没时间跟你在这磨了，无论你收不收那些东西，我都要退婚的。”
虞卿霜丢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少年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追了上去。
他没说什么不退婚的话，只是从储物戒里拿出一袋刚买不久的糖渍红果，“……给你买的红果。”
她以前很喜欢吃的，每次都使唤他去买。
虞卿霜直接就接过来了，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他都说买给她了。
她用签子插了颗果子咬了口，这个的味道倒是还和以前一样，甜滋滋的。
她又掂了下袋子，随口抱怨了句：“你怎么不买多点？”
接下来她就要去苍阙宗了，或许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吃到这个糖渍红果。
“……我现在去给你买。”其实这份量和两年前一样，少了她会不高兴，多了也说他没眼色。
她总是这样毫无道理的霸道。
谢景疏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身上。和他梦里想象的她长大的模样一样。
是长大了，胃口也不一样了吧。
“不要，”虞卿霜只想了一下就开口拒了，“已经跟你说完话，该去退婚了。”
她还要早点出发去苍阙宗呢。
她就这么着急么……谢景疏面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他扯了下嘴角，很快将痛苦掩盖下去。
“……好。”可惜声音还是暴露了一点。
就这么安静地走回了招待客人用的厅堂，此时虞谢两家似乎也商量出了结果，气氛安静而又尴尬。
虞怀岳脸上稍微有些尴尬。
至于谢伯勤，脸上倒看不出来什么，依旧是一副稳重模样。
谢家那几个叔伯倒是一脸的不满，但气势被压着，没有再多做言语。
谢伯勤先注意到了他们，“景疏，你们已经聊完了？”
谢家人纷纷看过来，那些目光仿佛是在期待着什么转机。
然而结果还是让他们失望了。
谢景疏轻轻“嗯”了声，“婚约解除。”
只是四个字而已，说出口却是无比艰涩。
或许来这之前应该喝口茶水的。
少年稳住心神，接着缓慢道：“那些东西，你们虞家带回去，我不需要。”
他转过身，对着虞卿霜道：“你今日的话，我都记下了。”
虞卿霜懂，这不就是放狠话环节嘛。
她仰着下巴，“你记着又如何？五灵根就是五灵根，怎么样都不可能变成天才。”
谢景疏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哪怕只有一丝可能，我也会实现。”
虞卿霜只轻佻地笑了声，看上去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她转过身，带着虞家人离开了谢家。
谢景疏沉默地站在原地，望着少女的背影渐渐远去。
这个冬天真的好冷啊……
谢伯勤走到他身侧，拍拍他的肩膀，其他谢家人已经被他驱散，现在这只有他们父子俩了。
“景疏，父亲相信你一定会变强的。”素来严肃的脸上多了几分和蔼。
那道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线范围，谢景疏微微垂下眸子，“父亲也觉得五灵根还能修炼？”
谢伯勤反问道：“为何不能？你不是照样能引气入体么？只不过是修炼起来比常人要艰难些……难道你就想这么服输了？”
更重要的是，他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他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弃修炼的。
……也了解自己儿子的心意。
谢景疏抬眸，神色却是坚定，“我不会留在原地的。”
谢伯勤：“那就好！”
与父亲谈完，谢景疏便走回了自己的小院，道上并没有下人走动。自从测出五灵根之后，就很少有人往他小院这边走动了。
“呵呵，你父亲的话的确很有道理。这修仙之事本就是逆天而行的！不过这五灵根可不是什么废材灵根……”一道沙哑苍老的声音响起。
周围无人，声音是出自谢景疏腰间那把墨色长剑。
谢景疏脸上并未露出惊讶的神情，仿佛早已知晓这剑中有灵魂寄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