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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被朝阳揉成细碎的金屑,散落在隆兴府东的开阔地。周羽立在中军高台上,玄色节度使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悬着的七星剑。他左手按在高台栏杆上,指节轻叩木质纹理,目光透过黄铜千里镜,死死锁着金军阵列 —— 黑色铁骑如缓慢蠕动的巨蟒,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显然是在等进入冲锋距离后再发难。

“完颜骨刺倒是谨慎,可惜打错了算盘。” 周羽放下千里镜,嘴角勾起冷峭弧度,转头对身旁的传令兵沉声道,“速传两令:一令李岩,军械营依敌军推进距离自行开火,床弩先击,火炮续进,轮次衔接不许断,能多打一轮是一轮;二令刘星,弓箭营待敌军入一百五十步射程,即刻分三队轮射,先射马腿,再穿甲缝,箭雨不可停!”

中军台上,旗语兵身姿如松,猩红令旗在他手中翻飞疾舞。红绸裹着的旗杆撞出清脆声响,配合着梆子急促的敲击,将进攻讯号化作空中流动的暗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传向各营方阵。

土垒后的军械营里,李岩正蹲在测风仪旁,指尖捏着几粒细沙。西风裹着硝烟味掠过,细沙顺着指缝斜斜飘向东北,他立刻起身,嗓音带着金属般的穿透力:“风向偏西,床弩射程加五步!都给我盯紧刻度线,敌军踏入三百步,立刻开火!”

床弩手们早已蓄势待发。三名士兵一组,两人扶着六尺长的 “破甲” 弩箭,箭簇用黑铁打造,三棱刃上还沾着研磨用的细磨石粉;一人半蹲在绞盘后,双手紧握木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土垒前的伪装荆棘被悄悄拨开,露出弩机上绷紧的牛筋弦 —— 那弦粗如儿臂,是用十根黄牛筋拧成,浸过桐油后坚韧异常,此刻被绞盘拉得笔直,仿佛下一秒就要崩裂。

“三百步!” 负责测距的士兵突然高喊。

李岩猛地挥下手中的红旗:“放!”

绞盘手瞬间松开制动杆,牛筋弦 “嗡” 的一声回弹,震得土垒都微微发颤。三支弩箭如黑色闪电般窜出,箭尾红缨划破空气,留下三道残影。最左侧一箭直扑金军前锋的百夫长,玄铁箭簇穿透他胸前的护心甲时,竟发出 “噗” 的闷响,箭杆从后背穿出,带着鲜血与碎骨飞出去两丈远;中间一箭擦过骑士的肩膀,精准勾住战马前腿的铁甲缝隙,那匹乌骓马痛嘶一声,前蹄猛地跪地,将骑士甩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头盔滚出老远;右侧一箭更狠,直接穿透两名并列骑兵的脖颈,箭簇带着两颗头颅钉在地面,鲜血瞬间染红了霜白的土地。

“快!再绞弦!瞄准第二排马队!” 李岩弯腰捡起掉落的红旗,又从怀中掏出个铜哨,吹了声急促的短音 —— 这是示意火炮营准备的信号。床弩手们手脚麻利地转动绞盘,木轴发出 “吱呀” 的呻吟,新的弩箭被稳稳架上弩机,箭簇再次对准缓缓逼近的金军阵列。

此时金军前锋已踏入两百步射程。火炮营的士兵们早已将铸铁炮口调整到位,炮膛里填满了掺着铁砂的火药包,炮口用红布盖着,只等号令。李岩见床弩第二轮齐射的箭影刚落,立刻扯掉炮口红布,厉声下令:“火炮点火!自由射击!”

火折子被挨个递到炮捻前,“滋滋” 的火星顺着药捻爬向炮膛。转瞬之间,十余门火炮同时轰鸣,黑色硝烟冲天而起,裹着火光的铁弹带着刺耳的呼啸砸向金军阵中。最靠前的一门炮对准了金军的马队缝隙,铁弹落地后猛地弹跳,如陀螺般旋转着扫过,三名骑兵的马腿瞬间被砸断,人马一起摔倒,后续冲来的骑兵收势不及,纷纷踩在同伴的尸体上,阵型瞬间乱作一团;另一门炮则击中了金军的旗手,狼头旗被铁弹劈成两半,旗手连人带旗飞出去,周围的金兵见状,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 帅旗受损,本就因整夜骚扰而焦躁的军心,更是雪上加霜。

“床弩继续!火炮换霰弹!” 李岩的吼声在硝烟中回荡。炮手们利落地掀开炮口的牛皮炮帘,将裹着浸油麻布的霰弹筒塞进滚烫的炮膛,铁制炮闩轰然闭合的声响混着硫磺气息扑面而来。随着火绳迸溅的火星坠入火门,十二斤重的青铜炮管猛然向后挫动,粗大的麻绳炮索绷得笔直。

霎时间,数以千计的铁蒺藜、碎铁片与铅弹如暴雨倾盆,在半空撕裂空气发出尖啸。冲在最前的金军骑兵连人带马被霰弹拦腰截断,飞溅的血肉混着断裂的枪杆漫天飞舞。后续骑兵虽试图绕过残骸突进,却被新一轮的拳头大的铁球撞碎盾牌,锁子甲与肋骨一同砸成齑粉,惨叫声与金属碎裂声此起彼伏。床弩的破空声与火炮的轰鸣交织在一起,土垒前的烟尘越来越浓,黑色的甲胄与红色的鲜血在晨光下格外刺眼,仿佛一幅地狱绘卷在战场上徐徐展开。

与此同时,两翼的弓箭营已进入备战状态。刘星背着裂石弓,站在高台上,腰间的铜哨被体温焐得温热。他盯着远处金军的推进距离,见最前排的骑兵踏入一百五十步标线,立刻吹响三短一长的哨音 —— 这是第一轮齐射的信号。

弓箭营的士兵们早已列成三队,第一队左腿前弓、右腿后蹬,手中长弓拉成满月,箭囊里插着的 “破马箭” 格外醒目 —— 箭杆比寻常箭矢粗一倍,箭簇呈倒钩状,专门用来勾破马皮。“放!” 队正一声令下,数百支箭矢如乌云般升空,在空中划出整齐的弧线,精准落向金军马队。

一名金军骑兵刚举起盾牌,箭簇就穿透盾牌缝隙,狠狠扎进战马的臀部。那马痛得疯狂蹦跳,将骑士甩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还没等起身,就被后续的马蹄踩成肉泥;另一名骑兵的战马前腿中箭,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他试图拔出马刀抵抗,却被第二队射来的箭矢穿透咽喉,鲜血从指缝中涌出,眼睛瞪得滚圆。

“第二队!射甲缝!” 刘星的哨音再次响起。第二队弓箭手立刻松弦,这次射出的是 “透甲箭”,箭簇用精钢打造,尖端锋利如刀,专门针对金军的玄铁甲胄。箭矢如暴雨般落下,不少金兵的甲缝被穿透,箭头扎进胸膛或脖颈,即便没当场死去,也因剧痛从马上跌落,被混乱的马队踩踏致死。

“第三队补射!火矢准备!” 刘星从箭囊里抽出一支裹着麻布的火矢,用火折子点燃麻布,搭在裂石弓上。第三队弓箭手纷纷效仿,点燃火矢后,数百支带着火星的箭矢飞向金军阵中。火矢落在金兵的皮甲上,麻布遇风即燃,不少金兵浑身着火,在马上惨叫着翻滚,有的甚至直接跳下马,却被后续的骑兵踩断骨头。

“继续轮射!别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刘星的哨音不断响起,弓箭营的箭雨一波接一波,如瓢泼般倾泻在金军阵列中。原本整齐的铁骑阵,此刻已如被冰雹打过的麦田,到处都是倒地的人马,鲜血顺着地势流淌,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

金军阵中,完颜骨刺的脸色早已铁青。他猛地一扯缰绳,胯下乌骓马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划出危险的弧度。望着如麦秆般成片倒下的士兵,他眼底腾起燎原般的杀意 —— 昨夜秦正的袭扰战术让金军疲于奔命,此刻士兵们本就体力不支,又在宋军火器与箭雨的绞杀下摇摇欲坠。

传令官! 完颜骨刺的嘶吼撕破战场喧嚣,佩刀出鞘的瞬间,寒芒割裂凝滞的空气,全军听令!即刻冲锋! 他的声音带着令人颤栗的压迫感,一百步!不,现在!立刻给我冲垮他们!谁第一个踏碎宋军营垒,赏千金!封万户侯! 随着令旗挥舞,本已士气低迷的金军如被点燃的火药桶,在重赏诱惑下发出困兽般的嚎叫,踏着同伴的尸体向前扑去。

完颜骨刺猛地将手中令旗狠狠掷在地上,暴喝一声:随我冲! 他双腿用力一夹马腹,胯下战马嘶鸣着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宋军阵地,手中马槊寒光闪烁。金军亲卫们见状,咬着牙嘶吼着紧随其后。然而密集的箭雨如同乌云压城般倾泻而下,几发火球突然在阵前炸开,掀起漫天烟尘。完颜骨刺的战马被剧烈的爆炸声惊得前蹄腾空,他却死死握住缰绳,身子前倾如弯弓,朝着烟雾弥漫的宋军防线继续疾驰。一支火矢擦着他的头盔飞过,瞬间点燃了头盔上的狼形饰件,火焰

地窜起。他眉头都未皱一下,只是抬手挥落燃烧的饰件,高举马槊继续怒吼:杀光南蛮! 身后金军见主帅如此悍勇,原本溃散的阵型竟隐隐有了凝聚之势。

高台上的周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的笑意更浓,对身旁的传令兵道:“传令王猛,步兵阵准备!待金军踏入五十步,钩镰枪阵准备!再令郝氏兄弟,从两翼包抄,断他们的退路!”

晨光下,宋军的黑色阵列如磐石般稳固,火器的轰鸣与箭雨的呼啸交织成一曲战歌。而金军的铁骑洪流,在这轮轮打击下,正一点点褪去精锐的光环,朝着崩溃的边缘滑落。

硝烟裹着血腥气在旷野上翻滚,完颜骨刺的乌骓马踏过第三具同伴的尸体,马蹄陷入黏稠的血浆中,每一次起落都溅起暗红的血珠。他左手死死按住颠簸的马鞍,右手马槊横扫,将一支迎面射来的透甲箭打飞 —— 那箭簇擦着他的耳际飞过,钉在身后一名亲卫的咽喉上,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湿了他的玄铁护肩。

“杀过去!冲过五十步就是南蛮的狗命!” 完颜骨刺嘶吼着,马槊直指前方宋军阵列中那面 “王” 字大旗。此刻金军前锋已被火器与箭雨撕开三道巨大的口子,原本齐整的铁骑阵变得如断齿的梳子,可重赏的诱惑与主帅的悍勇终究压过了恐惧,残存的骑兵们夹紧马腹,挥舞着马刀疯了般往前冲。

暮霭沉沉的战场上,暮色如血,残阳的余晖将整个战场浸染得一片暗红。忽然,一阵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撕裂了战场上诡异的寂静,那声音仿佛来自地狱深处,让人不寒而栗。在战场左侧,三名骑兵如同黑色的幽灵,策马疾驰而来,他们刚刚绕过一堆仍在熊熊燃烧的马尸,烈焰映照出他们脸上的狰狞与杀意。

就在他们毫无防备之际,脚下的土地毫无征兆地猛然塌陷 —— 这正是宋军精心预设的陷马坑,宛如一张张隐匿在黑暗中的巨口,等待着猎物的到来。坑底密密麻麻地插满了削尖的木刺,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森然的寒光。领头的骑兵连人带马毫无缓冲地坠落下去,木刺瞬间穿透马腹,战马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嘶,那声音响彻整个战场,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绝望。它在坑中疯狂地翻滚着,沉重的身躯将骑士的腿骨无情地碾断,骑士发出阵阵惨叫,声音渐渐微弱。

紧随其后的两名骑兵收势不及,一头撞在坑边的鹿角上。那些尖锐的木尖如同死神的镰刀,轻易地划破了他们坚固的甲胄,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鹿角的纹路蜿蜒而下,在地面上汇聚成小小的血泊。他们挣扎着,却无法摆脱这致命的陷阱,只能在痛苦中等待着生命的消逝。

“蠢货!绕着走!” 完颜骨刺怒骂着,却见右侧又响起 “嗡” 的一声弦鸣。刘星的弓箭营并未因敌军逼近而停火,弓箭手们已站起身,改用直射姿态瞄准骑兵的面门。一支火矢精准命中亲卫队长的头盔,麻布燃着的火焰瞬间窜起,那名亲卫惨叫着从马上跌落,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最终被后续的马蹄踏成肉泥。

距离宋军步兵阵还有三十步时,金军的冲锋队形已彻底散乱。原本两千人的精锐铁骑,此刻能跟上完颜骨刺的不足一千骑,且人人带伤:有的手臂被霰弹击穿,仍咬着牙挥舞马刀;有的战马腹部中箭,血顺着马腹流淌,每一步都在颤抖;更有甚者失去了头盔,发髻散乱,脸上沾满血污与尘土,眼中却只剩濒死的疯狂。

“火炮换霰弹!直射!” 李岩的吼声被裹挟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土垒后方,硝烟如同厚重的帷幕,模糊了战士们坚毅的脸庞。最后的四门火炮在急促的口令下,炮手们顾不上擦拭额头上不断滚落的汗珠,动作迅速地放弃了瞄准。他们青筋暴起的双手用力抬起沉重的炮身,将炮口缓缓放平,直指前方如黑云压城般汹涌而来的骑兵。

装填手们紧咬牙关,使出浑身力气,把沉甸甸的霰弹筒狠狠塞进炮膛。火绳在紧张的气氛中悄然燃尽,刹那间,炮口迸发出耀眼的火光,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无数铁蒺藜如暴雨倾盆般呼啸而出。在这致命的打击下,最前排的十余名骑兵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被密集的铁蒺藜打成筛子。战马悲嘶着人立而起,又重重地摔倒在地,人和马的尸体堆叠在一起,在金军冲锋的路线上迅速筑起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肉屏障,暂时阻挡住了这股来势汹汹的敌人。

完颜骨刺的乌骓马突然人立而起,前蹄踏在一具骑兵尸体上。他低头看去,一支断箭穿透了马的左前腿,鲜血正顺着肌腱往下淌。“没用的废物!” 他狠狠一鞭抽在马背上,战马痛嘶着再次跃起,竟踩着同伴的尸体跳过了那道血肉屏障,径直冲向宋军的步兵阵。

“举盾!架枪!死战不退!” 王猛的吼声震得阵前尘土簌簌掉落,他身披双铁甲,玄铁狼牙棒斜扛肩头,棒身尖刺挂着未干的血渍 —— 方才一名金军散骑突破前哨时,被他一棒砸烂了头颅。此刻他站在步兵阵最前排,目光如炬地盯着越来越近的完颜骨刺,喉结滚动着吐出四个字:“守住阵线!”

宋军的步兵阵早已摆成三层叠阵:晨雾尚未散尽的旷野上,最外层拒马如林般竖起,那些手腕粗的圆木顶端削尖,缠着浸透桐油的麻绳,在寒风中散发着刺鼻的气味。每两具拒马间用铁钩相连,层层交错,形成近两米高的木墙,如同狰狞的钢铁巨兽,张开獠牙,严阵以待。拒马之后,半蹲的钩镰枪兵身着轻便皮甲,他们的身影在拒马的间隙若隐若现,长枪弯钩泛着冷光,仿佛随时准备给来犯之敌致命一击。再往后,直立的长枪手紧握硬木枪杆,三棱枪尖在阳光下刺人眼目,枪杆上缠绕的红缨在风中猎猎作响,为这肃杀的战场增添了一抹血色。远处,金军铁骑的嘶吼声越来越近,那如雷的马蹄声震得地面微微颤抖,即便阵形严密,金军铁骑的冲势仍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压 —— 完颜骨刺的乌骓马撞向拒马时,圆木 “咯吱” 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崩裂,飞溅的木屑如同锋利的暗器,划破了紧张的空气。

拦住他! 年轻钩镰枪兵青筋暴起的脖颈几乎要撑破甲胄,左手攥着铁钩的木柄,右手狠狠将缠满倒刺的铁链甩向完颜骨刺的战马。铁钩在空中划出半轮寒光,却在触及马腹前的刹那,被呼啸而来的马槊斜斜挑飞。随着

一声脆响,枪杆应声而断,断裂处飞溅的木屑扎进士兵的面颊,留下数道血痕。

马槊裹挟着凛冽的劲风,径直穿透了士兵的胸膛。温热的鲜血顺着槊杆喷涌而出,在深秋的冷空气中蒸腾起白蒙蒙的雾气,将他胸前醒目的

字染成暗红。垂死的士兵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却仍用尽最后的力气,十指如铁钳般死死扣住铁链。拒马纹丝未动,而他的身体却被马槊拖着在碎石地上划出两道血痕,铠甲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直到铁链终于从他渐渐失去知觉的手中滑落,士兵才重重摔在染血的土地上。他空洞的双眼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耳畔似乎还回荡着宋军的战鼓声,而胸前的

字,却已被鲜血浸透,与身后飘扬的战旗融为一体。

另一名步兵见同伴咽喉喷血栽倒在泥地里,浑浊的眼珠暴起血丝,短刀在掌心磨出沙沙声响。他如离弦之箭般扑上来,刀锋裹挟着凄厉的破空声,狠狠劈向乌骓马肌肉虬结的后腿。战马吃痛嘶鸣,铁蹄扬起的泥浆溅满步兵粗布甲胄,而后蹄裹挟千钧之力踹在他胸口。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中,步兵踉跄后退三步,喉头涌上的鲜血染红了咬得发白的嘴唇。

这人却似不知疼痛,左手死死按住凹陷的胸膛,右手攥刀再次冲锋。飞溅的血水在泥地上拖出猩红轨迹,他的草鞋被积水浸透,每一步都溅起浑浊的水花。当马槊贯穿他腹部时,刀刃穿透肠腑的闷响混着粗重喘息。他的身体在槊尖摇晃,却仍死死攥住槊杆,指甲深深抠进檀木纹理,满嘴血沫喷在完颜骨刺的护心镜上:狗... 鞑子... 话音未落,人已顺着槊身滑落在拒马旁,僵直的手指直指敌将,指尖还在微微颤抖,似要将满腔恨意化作最后一击。 寒风卷着沙砾扑在众人脸上,完颜骨刺的马槊裹挟着千钧之力,接连劈断三具拒马。那匹神骏的乌骓马前蹄高高跃起,踏在拒马顶端,却冷不防被暗藏的铁钩勾住马蹄铁。剧痛瞬间袭来,乌骓马发出撕心裂肺的嘶鸣,四蹄疯狂蹬踏,扬起漫天尘土。

钩镰枪!拽! 王猛暴喝一声,手中的狼牙棒如泰山压顶般向下一挥,棒尖重重砸在地面,溅起的碎石如雨点般四散飞溅。早已埋伏在拒马后的钩镰枪兵们闻声而动,十几人同时发力,粗壮的铁链绷得笔直。乌骓马后腿被猛地一拽,庞大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重重跪倒在地。

完颜骨刺只觉天旋地转,重心瞬间失衡,整个人从马背上飞了出去。他重重砸在拒马之上,身上玄铁甲与尖锐的木刺激烈碰撞,发出沉闷而刺耳的声响。周围喊杀声震天,他挣扎着想站起身,却发现脚踝被拒马的倒刺死死卡住,一时动弹不得。

将军! 凄厉的嘶吼撕裂硝烟,两名亲卫催马如离弦之箭,手中马刀映着暗红残阳,劈向结成钩镰枪阵的敌军。为首亲卫怒目圆睁,暴喝声中刀锋闪过寒光,将迎面刺来的钩镰枪齐根斩断,锋利的刀刃顺势抹过枪兵咽喉,温热的鲜血喷溅在拒马交错的麻绳上,转瞬将粗糙的纤维染成绛紫色。

垂死的枪兵却似未感痛楚,在生命最后一刻,拼尽全身力气将断枪刺入亲卫胯下战马的腹部。战马吃痛发出悲嘶,前蹄高高扬起,将亲卫狠狠甩进敌阵中央。三名手持朴刀的步兵如饿虎扑食般冲上前,寒光闪烁间,亲卫身上瞬间绽开数道血口,未等他挣扎起身,冰冷的刀锋已贯穿胸膛,温热的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脚下焦黑的土地。

第一队退!第二队顶上去! 王猛攥着剑柄的指节暴起青筋,铁盔下的嘶吼混着血腥味撞碎在盾牌上。前排钩镰枪兵如浪退潮,缠绕着铁链的手腕被勒出深可见骨的血痕,浸透铁锈的锁链拖拽着地面,在焦土上犁出蜿蜒的血线。

后排盾牌兵立即举着桐木盾结成龟甲阵,盾牌表面还嵌着折断的箭簇,每块盾牌边缘都凝结着暗红血痂。步兵陈六将缠着渗血布条的右臂死死抵住盾牌,肩头的狼牙箭虽已被同伴掰断箭杆,却仍随着动作在皮肉里搅动。他咬着沾满尘土的牙关,刀刃映出的瞳孔里燃烧着灼人的火光。

盾牌相接的刹那,三排步兵如齿轮咬合般严丝合缝。前排刀盾手组成铁壁,中间弩手在缝隙间张弦,后排长枪兵斜举枪杆构成拒马,伤口渗血的士兵们用布条互相系住腰间,将血肉之躯熔铸成流动的防线。随着鼓声再响,又一轮钢铁与血肉的绞杀在硝烟中轰然重启。

完颜骨刺被拒马尖锐的木刺划破锁子甲,暗红血痕顺着锁骨蜿蜒而下。他踹开扎进大腿的半截拒马桩,在飞溅的木屑中翻身而起,腰间的青铜吞口佩刀铮然出鞘,刀背映出远处被硝烟熏黑的战旗。宋军的喊杀声裹挟着铁锈味扑面而来,盾牌上的玄鸟图腾随着密集的脚步声震颤,如同一群振翅欲飞的铁鸟。

狗彘也配拦我? 他扯断被勾住的束发红绸,任由乱发遮蔽半边染血的脸。刀锋划过空气的锐响混着骨骼碎裂声,首当其冲的长枪手还未将长枪放平,腕骨已被斜劈成两截,断裂处的白骨在硝烟中泛着冷光。第二人咽喉喷出的血雾蒙住了完颜骨刺的眼睛,咸腥的液体顺着睫毛流进嘴角,他舔去血水,反手将刀锋刺入第三人胸膛。那人倒下时,腰间的牛皮箭囊散开,羽箭哗啦啦洒在泥泞的地面。

踏着黏腻的血泊突进三步,完颜骨刺突然被拽住脚踝 —— 方才被踹飞的士兵竟死死抱住他的小腿。他怒喝一声,刀尖狠狠扎进对方太阳穴,温热的脑浆溅上靴筒。当他抬头时,新一波宋军已组成密集的盾牌阵,槊尖从盾缝间探出,像一片森然的钢铁荆棘林。

一名年轻步兵握着长枪刺向完颜骨刺的肋下,却被他侧身躲过,佩刀反手劈中那士兵的肩膀,肩胛骨碎裂的声响刺耳。可那士兵没有后退,反而用尽全力将长枪向前递出,枪尖擦过完颜骨刺的护心甲,留下一道划痕,直到佩刀再次砍中他的胸膛,才缓缓倒下,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 —— 他伤到了这不可一世的敌将。

“疯狗!敢杀我弟兄!” 王猛见步兵伤亡渐多,怒不可遏,提着狼牙棒冲向完颜骨刺。此刻完颜骨刺已浑身是血,左臂被一名步兵的短戟划伤,鲜血顺着甲缝往下淌,却仍挥舞着佩刀,砍倒了身边最后一名钩镰枪兵。他抬头见王猛冲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竟主动迎上去,佩刀直劈王猛的面门。

“铛!” 狼牙棒与佩刀相撞,火星四溅。王猛力大无穷,狼牙棒压得佩刀微微弯曲,完颜骨刺的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刀柄往下淌。他咬牙发力,试图推开狼牙棒,却被王猛猛地一甩,佩刀险些脱手。“你这南蛮倒有几分力气!” 完颜骨刺狞笑着,另一只手拔出腰间的短匕,突然刺向王猛的小腹 —— 他竟想靠偷袭取胜。

王猛早有防备,侧身躲过短匕,狼牙棒顺势横扫,砸在完颜骨刺的护肩上。“咔嚓” 一声,护肩甲片碎裂,尖刺扎进肉里,完颜骨刺痛得闷哼一声,却趁机用佩刀砍向王猛的大腿,刀刃划破铁甲,留下一道血痕。王猛吃痛,却没有后退,反而双手紧握狼牙棒,猛地向下砸去,正砸在完颜骨刺的佩刀上 —— 佩刀瞬间被砸断,断刃飞出去,扎进一名步兵的胳膊。 完颜骨刺没了武器,却仍不死心,合身扑向王猛,试图用蛮力将他扑倒。王猛稳住身形,左臂死死顶住他的胸膛,右手将狼牙棒高高举起,棒身的尖刺在阳光下泛着死亡的寒光。“完颜骨刺!你的死期到了!” 王猛怒吼着,狼牙棒狠狠砸向完颜骨刺的头盔 —— 玄铁头盔瞬间变形,尖刺扎进颅骨,鲜血从头盔的缝隙中涌出。

完颜骨刺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狠厉渐渐消散,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却只吐出一口鲜血,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王猛喘着粗气,看着地上的尸体,又看向周围伤亡的步兵 —— 有的士兵正互相包扎伤口,有的正将阵亡同伴的尸体抬到阵后,有的仍紧握着武器,警惕地盯着远方,没有一人露出怯懦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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