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舟如同投入浓墨的一粒微尘,在死寂与黑暗的绝对压迫下,艰难地向着归墟之眼核心、那太阴镇魔碑哭泣的方向前行。
每前进一丈,压力便倍增。那实质化的秽气海洋带来的不仅仅是物理上的重压,更蕴含着侵蚀道基、污染法力的恐怖特性。明月舟的月华光罩已缩至最小,仅能勉强包裹住舟身,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云璃盘坐于舟首,嘴角不断有鲜血渗出,染红了素白的衣襟,但她眼神依旧坚定,太阴法婴的力量被催固到极致,维系着这最后的庇护所。
那两名元婴死士状况更为糟糕,他们虽全力固守,但修为终究不及云璃与林风,在如此近距离的魔主意志冲击与秽气侵蚀下,已然面如金纸,气息萎靡,显然已到了极限,无法再提供任何助力。
林风站在云璃身侧,混沌之气如同无形的领域扩展开来,并非与外界秽气对抗,而是进行着更加精微的“中和”与“排斥”。他将冲击而来的部分秽气与精神污染直接吞噬转化,又将另一部分扭曲、偏转,为明月舟开辟出一丝极其狭窄、相对稳定的航行通道。即便如此,他的脸色也透出一丝凝重,这里的黑暗力量,其精纯与霸道,远超想象。
不知在黑暗中航行了多久,仿佛是一瞬,又仿佛是永恒。
终于,前方那点微弱的碑光,在视野中逐渐放大。
那并非预想中巍峨耸立的石碑,而是一道巨大的、残缺的影子!
它仿佛是由凝固的月光与破碎的星辰共同铸就,通体呈现出一种黯淡的银灰色,高达千丈,静静地悬浮在这片秽气实质海洋的中央。碑体之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痕,那些裂痕之中,不再是纯净的月辉,而是不断渗出、蠕动的漆黑污血!无数道粗大的、由纯粹黑暗能量凝聚而成的锁链,从四面八方的虚无中延伸出来,如同巨蟒般死死缠绕着碑身,勒入那些裂痕之中,不断泵入污秽的力量,同时疯狂抽取着碑体本身残存的太阴本源。
这便是太阴镇魔碑如今的惨状!它就像一位被钉在十字架上、不断被抽取血液与生命力的古老神只,那微弱的、断续的哭泣声,正是从其核心处传来。
而在那巨大的碑影下方,秽气凝聚成了一片更加黑暗、更加粘稠的“湖泊”。湖泊之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痛苦的灵魂虚影在沉浮、哀嚎,那是被吞噬、被消磨于此的无数生灵残念,它们的存在本身,成为了滋养这片黑暗与污秽的养料。
“我们……到了。”云璃的声音虚弱而沙哑,望着那被无数黑暗锁链缠绕的碑影,眼中充满了痛惜与愤怒。
然而,就在明月舟试图再靠近一些之时——
“嗡!”
那碑影下方的黑暗湖泊,猛然沸腾起来!
一道完全由粘稠秽气与无数痛苦灵魂凝聚而成的、高达百丈的巨浪,如同拥有生命般轰然掀起,带着湮灭一切的恐怖气息,朝着渺小的明月舟当头拍下!巨浪之中,无数张痛苦扭曲的面孔发出无声的尖啸,汇聚成一股足以撕裂元婴神魂的精神风暴!
这一击,远超之前遇到的任何魔物或禁制,蕴含着归墟之眼本源的黑暗力量!
“小心!”云璃瞳孔骤缩,强提最后的力量,明月舟月华暴涨,试图向上规避。
但巨浪的范围太大,速度太快,封锁了所有退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风眼中混沌光芒大盛!他不再保留,向前一步踏出,竟直接离开了明月舟的光罩庇护,孤身迎向那拍落的恐怖巨浪!
他双手虚抱于身前,体内混沌道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
“混沌……归墟!”
一声低沉的喝声,仿佛来自开天辟地之初。
以林风为中心,一个微型的、却散发着吞噬万物、演化洪荒气息的混沌旋涡骤然出现!旋涡不大,却仿佛是整个归墟之眼的对立面,是万物终结的另一种形态!
那足以拍碎山岳、湮灭神魂的秽气巨浪,在接触到这混沌旋涡的瞬间,竟如同百川归海般,被强行撕扯、吸纳进去!巨浪中那些痛苦的灵魂尖啸,在混沌之气的冲刷下,如同被净化的污渍,迅速消散瓦解!
庞大的黑暗能量疯狂涌入林风体内,若是寻常修士,哪怕元婴后期,也瞬间会被撑爆、被污染。但林风的身躯仿佛无底深渊,混沌道种来者不拒,将所有涌入的黑暗与污秽强行镇压、分解、转化为最本源的混沌之气!
他悬浮于黑暗虚空之中,衣袍猎猎作响,周身缭绕着灰蒙蒙的混沌气流,仿佛一尊降世的神魔,硬生生以一己之力,挡住了这归墟之眼的含怒一击!
然而,林风的脸色也瞬间变得苍白,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吞噬如此庞大而精纯的黑暗本源,对他而言亦是极大的负担,混沌道种虽能转化,却需要时间消化。
趁此间隙,云璃操控明月舟,险之又险地脱离了巨浪的覆盖范围。
但危机并未解除。
那黑暗湖泊平静了下来,仿佛刚才那一击只是试探。然而,在湖泊的中心,那缠绕着镇魔碑的无数黑暗锁链之中,最粗大的几根开始剧烈蠕动,其上污秽的符文逐一亮起。
一股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令人窒息的意志,缓缓苏醒。
一个冰冷、淡漠、仿佛由无数生灵临终哀嚎凝聚而成的意念,如同寒流般扫过整片空间:
“蝼蚁……安敢撼天?”
伴随着这意念,那几根最粗大的黑暗锁链猛地从碑体上脱离,如同拥有生命的黑暗巨蟒,携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朝着刚刚稳住舟身的明月舟,以及悬浮于空、正在消化力量的林风,绞杀而来!
最终的守护者,或者说,寄生在镇魔碑上的最大毒瘤,终于露出了它的獠牙。
林风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眼中战意燃烧。云璃也强撑着站起,月光长剑再次凝聚于手。
决战,从他们踏入此地的这一刻,便已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