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是星期五,上午打完篮球赛。
下午的第二节课一下课,广播里传来通知:考虑到高三学生的状态,今天下午提前放学。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教室里瞬间爆发出压抑后的短暂欢呼,随即是收拾书包的窸窣声和椅子摩擦地面的声响。
紧绷的神经得到片刻喘息,连窗外的蝉鸣都似乎悦耳了几分。
乔英子正低头整理笔记,手机屏幕忽然亮起,一条微信跳了出来。
她点开,是刘静阿姨发来的。
「英子,天文馆刚到了一部新片子,属于内部观摩,还没公映呢。阿姨今天下午有空,知道你们今天提前放学,想请你看,顺便聊聊天。方便吗?」
乔英子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落入了星辰。
刘静阿姨!自从她做完手术,化疗频率大大降低,气色好了很多,新长出的头发虽然还短,但柔顺地贴在耳后,精神头十足。
只不过,由于学习任务紧张,刘静阿姨出院之后,自己还没有和她好好的聊一聊
她们之间,有太多未能好好倾诉的话了。这份邀请,像一阵温柔的风,吹散了备考的沉闷。
“方猴儿!”她几乎是立刻转头,雀跃地晃了晃手机,脸上是藏不住的欣喜,“刘静阿姨请我去天文馆看内部新片!还没公映的!”
方一凡正把最后一本书塞进书包,闻言抬起头,看到乔英子闪闪发亮的眼睛,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扬起。
他,喜欢看她这样纯粹开心的样子。
“好事啊!刘静阿姨做完手术以后,听说恢复得不错,是该放松放松。”他顿了顿,问道,“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乔英子期待地点点头:“当然好啊!我们一起去?”
她想象着和刘静阿姨、还有方一凡一起看宇宙星辰的画面,心里暖暖的。
方一凡却微微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种乔英子暂时无法完全理解的深邃和体贴。
“英子,”他声音温和,“刘静阿姨特意请你,感觉是想和你单独说说话呢。你们‘一大一小’两位女士的聚会,我这个‘碍事’的男人插进去,多没眼力见儿啊。”
他半开玩笑地说着,心里却划过一道清晰的记忆轨迹——前世,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季胜利接到调令,前往中海市担任市长,刘静阿姨自然也要随行。
这次邀约,恐怕不止是看星星那么简单。
他不能贸然闯入这场,可能带着告别的谈话。
乔英子脸上掠过一丝明显的失望,像被云朵短暂遮住的阳光。
她嘟了嘟嘴:“什么嘛……刘静阿姨才不会觉得你碍事呢。”
但她也明白方一凡说的有道理,刘静阿姨或许真有体己话想单独和她说。
“那……”她退而求其次,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你能不能送我到天文馆门口?看完电影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这还用问?”方一凡立刻答应,语气带着理所当然的宠溺,“护送乔大小姐安全抵达,是我的荣幸。”他转头对旁边的林磊儿说:“磊儿,你先回家,我送英子去个地方。”
林磊儿推推眼镜,乖巧地点点头:“好的表哥。”自己表哥和表嫂要出去,林磊儿不会傻到去当电灯泡呢!
两人走出校门,拦了一辆出租车。
车子汇入下午略显稀疏的车流。
乔英子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情因为即将见到刘静阿姨而雀跃。
方一凡坐在她身边,手臂自然地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
他侧头看着乔英子柔和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扇子般的阴影,心头一片柔软。
一个念头忽然毫无预兆地钻进脑海:暑假是不是该去考个驾照了?然后买辆车……宝马?雷克萨斯?或者更酷一点的?
到时候,就能在傍晚的风里,载着他心爱的女孩,沿着宽阔的公路,或者开向郊外看星星,音响里放着她喜欢的歌……
那场景,光是想想,就让他嘴角忍不住上扬。
嗯,这个计划,得提上日程。
……
方一凡的预感没有错。
刘静阿姨这一次,就是来对乔英子道别的
天文馆那熟悉的穹顶下,内部小放映厅的光线柔和而神秘。
巨大的球幕上,浩瀚的星云缓缓旋转、凝聚,瑰丽得令人窒息。
新片的视觉效果震撼人心,但乔英子的注意力,却渐渐被身边刘静阿姨温柔而略带感伤的话语吸引。
影片过半,一个壮观的星云诞生场景在眼前绽放时,刘静轻轻握住了乔英子的手。
她的手温暖而有力,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英子,”刘静的声音很轻,几乎融进了影片的背景音乐里,却清晰地传入乔英子耳中,“这星空,真美,是吧?每次看,都觉得心里特别宁静。”
“嗯!”乔英子用力点头,眼睛还舍不得离开屏幕。
“不过,”刘静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离愁,“阿姨可能……要离开北京一段时间了。”
乔英子猛地转过头,黑暗中,她看到刘静阿姨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有不舍,也有新的期待。
“你季叔叔的工作调动下来了,”
刘静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乔英子的心湖,“他要去中海市任职了。阿姨……得跟着过去。”
中海市,乔英子知道,南方,一座繁华的港口城市。距离北京,说远不远,高铁几个小时就到。说近,却也隔着千山万水。
乔英子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了,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
强烈的不舍,涌上心头。
天文馆里浩瀚的宇宙,突然显得那么空旷寂寥。
“刘静阿姨……”她的声音有些发哽。
“傻孩子,”刘静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脸上绽开温柔的笑容,“别难过。现在高铁多快呀,几个小时就到了。你想阿姨了,随时可以过来玩,阿姨给你做好吃的!最好带上凡凡一起来!”
她特意提到了方一凡,眼神带着了然和祝福,“阿姨知道,你们俩啊……”她促狭地笑了笑,没把话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阿姨答应你,等将来你们俩的好日子,阿姨一定亲自飞回来,喝你们的喜酒!谁也拦不住!”
这直白又充满祝福的话,让乔英子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像熟透的番茄。
黑暗中,她庆幸没人看见。
巨大的羞涩过后,是满满的感动。刘静阿姨就像妈妈一样,关心着她,祝福着她和方一凡的未来。
她用力回握住刘静的手,声音带着点鼻音,却努力让语调轻松起来:“嗯!阿姨,您放心!我会想您的!我一定方猴……和方一凡一起去看您!中海的海鲜听说可好吃了!”
“好!一言为定!”刘静笑着,眼眶也有些湿润。
她看着乔英子,像是要把这姑娘的模样刻在心里,“还有件事,阿姨想拜托你。”
“您说!”乔英子立刻坐直身体。
“杨杨这孩子,”刘静的目光充满慈爱和一丝牵挂,“他憋着一股劲儿,想考北理工。如果……他真的考上了,留在北京。阿姨和他爸爸不在身边,你和凡凡,多帮阿姨看着他点,别让他觉得孤单。”
她的话里,充满了母亲对即将远行游子的牵挂。
乔英子毫不犹豫地点头:“阿姨您放心!包在我身上!我们都会照顾他的!” 她心里却想:留在北京的季杨杨,真正会好好“照顾”他的人,恐怕不是自己,而是陶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