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的传讯铃一直在响。
云逸没有动。他盯着那张写着四个字的符纸，缓缓将手收拢，把纸揉成一团。火盆就在身旁。他走过去，松开手指，纸团落入火焰中，火苗猛地蹿起，瞬间吞噬了那团纸。
墨玄站在调度台边，腰间挂着酒葫芦。他问：“不派人去看看？”
“现在去，只会让敌人知道我们慌了。”云逸的声音很稳，“他们想让我们乱，我们就偏不能乱。”
灵悦从外面进来，剑已归鞘。她走到桌前，指尖轻点桌面：“南境有三座哨塔，按规矩子时要换人值守。但今早核查时，无人交接。”
“不是失联。”墨玄冷笑，“是被人控制了。”
云逸点头：“我们现在最该做的，不是救人，是让剩下的人能打赢。”
他转身朝演武场走去。天刚亮，雾气未散。一群弟子正在练习阵型，脚步杂乱，有人撞到同伴，跌倒在地。
云逸停下来看了一眼。那年轻弟子爬起来，满脸通红：“对不起，我记错了口令。”
“你们练的是《三线伏击阵》？”云逸问。
“是。”那人低头，“可没人讲清楚怎么进、怎么退。”
云逸没说话，弯腰拾起一根枯枝，在地上画出三条线。“前面的人引敌，中间的人埋伏，后面的人接应。记住——前线撤，中线不动；中线出手，前线回头包抄；后线只做一件事：等信号放火。”
他把树枝递给旁边一人：“你来走一遍。”
那人依言而行，其余人随之调整。这一回，动作顺畅了许多。
灵悦抽出长剑，剑穗轻晃。她走到队列前方：“我来演示一次如何衔接。”话音未落，她已疾步冲出，一剑直刺假想敌咽喉，旋即转身，剑尖指向身后偷袭者。
“看清楚了吗？”她收剑入鞘，“这是游龙反击式的起手。”
弟子们纷纷点头，有人开始模仿她的动作。
墨玄靠在柱子上，忽然开口：“你们知道毒雾什么时候放最好？”
无人应答。
“不是开战前，也不是开战后。”他拔出匕首，在空中虚划一下，“是在敌人刚要冲锋，脚抬起来还没落地的时候。那时他们吸气，一吸就倒。”
几个弟子笑了。
“别笑。”墨玄瞪眼，“下次你们中招，没人给你们解药。”
笑声戛然而止，气氛却轻松了些。
云逸望着这群人，转身离开演武场。回到调度台，他翻开物资登记册，一页页翻下去，眉头越皱越紧。
“药材库昨天发了二十份凝神散给北渊巡逻队。”他说，“但他们根本用不上这药。”
墨玄凑过来看：“这药是压心火的，北渊那边一向平静。”
“还有兵器库。”云逸继续翻阅，“东岭守塔队领了五把重斧，可那边全是窄道，斧头挥不开。”
“有人多报。”墨玄明白了，“谁来要都给，没人管。”
“从今天起，改。”云逸合上册子，“所有战备物资，统一由调度司管理。必须我签字，再加一人盖印，才能发放。”
“谁来监督？”灵悦问。
“哑奴。”云逸说，“他不能说话，但他看得清。”
他们找到哑奴时，他正坐在藏书阁角落刻竹简。听见脚步声抬头，喉间闪过一丝微光。
云逸递上新制的令牌。上面刻着“战备监察”四字，附有一道符纹。
哑奴接过，低头细看，随即伸手在竹简上写道：明日卯时试行。
“好。”云逸点头，“第一批是南境补给。我要确保每一份药、每一把剑，都送到该去的人手里。”
接下来的半天，主峰悄然生变。
调度台前排起长队。每个前来领取物品的人都须出示令符，报上姓名与用途。哑奴静坐一旁，手中的竹简便是账本。谁多领、谁错领，他当场以符光标记。
药房重新整理药材。墨玄带队，将常用战备药单独装箱，并贴上颜色标签：红色为急救，黄色为增力，蓝色为驱毒。
兵器库也彻底清理。笨重武器被撤下，轻便刀剑置于前方。云逸命人在墙上绘出各区域地形图，标明应配装备。
到了下午，演武场已不再如清晨般混乱。
弟子们分组轮训，交替演练阵型。有人喊口令，有人举旗示意。灵悦在旁巡视，见有差错便立即纠正。
“你刚才退得太早。”她对一名少年说，“前线未退，中线不得动。”
少年擦了擦汗：“我以为敌人冲上来了。”
“你以为？”灵悦摇头，“战场上没有你以为，只有命令。”
少年低头认错，默默归队。
另一边，墨玄正在教人辨识毒物。他打开一只小瓶，倒出一粒黑丸：“这是‘迷心散’，闻一口就会说实话。但它有个问题——三天后才失效。”
“那不是没用？”有人问。
“有用。”墨玄收回药丸，“因为敌人不知道它有没有效。只要他们怕，就不敢乱说话。”
众人轻笑。
云逸立于高处，静静看着这一切。他伸手摸了摸胸前的玉簪，确认仍在。
傍晚时分，调度台送来第一份整顿报表。竹简上字迹密布，每项任务皆标注负责人与完成时限。
他看完，递给灵悦。
“差不多了。”她说，“比早上强多了。”
“还不够。”云逸道，“南境的事还没解决。”
“但我们现在能应付了。”墨玄说，“若是以前，光是内务就能把自己拖垮。”
云逸未语。他走向演武场中央，拾起一根木棍。
“再来一遍。”他高声道，“所有人，列阵！”
命令一落，全场立刻响应。脚步整齐，旗帜展开，刀剑出鞘。
这一次，再无人碰撞。
灵悦走到他身边，低声问：“你在等什么？”
“等一个人。”云逸望向远方，“一个该来汇报的人。”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巡逻弟子奔入场中，脸色苍白：“报告！西区仓库……有人翻墙而入，盗走三箱火油和两捆引信！”
云逸眼神骤冷。
墨玄立刻反应过来：“火油是昨日才入库的，放在最里层。他知道位置。”
“不是外人。”灵悦握紧剑柄，“是内部的人。”
云逸转身就走。直奔调度台，翻开今日出入记录。手指停在一个名字上。
此人本应在北谷执勤，可记录显示，半个时辰前曾进出主峰。
“把他找出来。”云逸对身后之人下令，“要活的。”
命令刚下，调度台上的传讯灯突然亮起。
绿色为安，红色为警。
此刻，三盏红灯同时燃起。
来自：东岭、北渊、西区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