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盘边上的共鸣铃仍在微微震颤,云逸立刻将手覆了上去。灵力顺着指尖探入铃中,触到一缕黑色异物。那黑气仿佛有生命般,在铃芯深处缓缓蠕动。
他迅速收回手,将铃放入玉盒封存。
“墨玄。”
红衣男子推门而入,腰间挂着酒葫芦,默然不语。
“你来看这个。”云逸打开玉盒,幽光映照下,那团黑气泛出暗紫之色。
墨玄皱眉,取出匕首挑起半滴灵液滴落。液体刚一接触黑气,顿时浑浊翻涌,升起一缕无味的烟雾。
“这不是魔气,”他说,“是咒印残留之物,手法出自‘幽冥引魂幡’。”
“哪个门派会用这种手段?”
“阴罗教。”墨玄声音低沉,“三百年前被剿灭的北域邪宗,专修音律控魂之术。这铃被人下了监听咒,我们说过的话,恐怕早已传了出去。”
这时灵悦也到了,她立于门口,剑穗随风轻晃。
“我见过类似的东西,”她说,“三个月前抓的两名俘虏,袖口绣有阴罗纹。当时以为只是旧物遗存,未加留意。”
云逸凝视玉盒,久久不语。他转身走向密室,二人紧随其后。
密室墙上挂着一幅残破地图,是他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云逸将其铺展在案上,手指缓缓划过北荒一带——那里有个模糊标记:“阴罗旧址”。
“若他们真的归来,绝不会只派几人试探。”他说,“必须查清,是散修冒名,还是整个宗门死灰复燃。”
墨玄翻出一本古籍,边看边念:“鼎盛时阴罗教有七堂三卫,能以九音锁魄阵操控百里内修士神识。最可怕的是‘蚀心调’,可令人于梦中自尽。”
灵悦蹙眉:“上次北翼巡哨自相残杀,是否与此有关?”
“极有可能。”云逸点头,“毒雾、幻阵、空间扭曲……这些绝非一人之力所能为,背后必有人统筹指挥。”
三人陷入沉默。
“档案馆可有阴罗教的完整记录?”云逸问。
“有,但少了三卷。”墨玄冷笑,“被人焚毁了,偏偏正是记载法宝与阵法的部分。”
“哑奴知道些内情。”灵悦道,“可每次提及阴罗教,他便停下手头活计,闭口不言。”
云逸来到藏书阁。哑奴正坐在角落擦拭典籍,见他进来,手微微一顿,随即低头继续忙碌。云逸将玉盒推至他面前。
哑奴只看了一眼,喉间忽然震动,发出一声短促嗡鸣——那是他在示警。
“你是说,此事不可提起?”云逸问。
哑奴点头,右手紧紧攥住半截竹简,指节发白。
“看来不是寻常仇敌。”墨玄倚着门框,“连他都如此忌惮,说明牵连极深。”
回到议事厅,云逸调出十年前的边境卷宗。共有三起异常事件,皆发生于北线。报告归因为“瘴气反噬”,但症状与今日如出一辙——传讯器无端震颤,守卫突兀发狂。
他将这些地点连线,笔锋一路延伸,直指北荒深处。
“他们早已开始渗透,”他说,“只是此前从未暴露。”
灵悦取出药王谷的医案记录。近半年来,七名弟子出现神识受损,共同点是曾接触过青铜铃类法器。
“合欢宗曾用过类似的刑具,”她说,“苏璃提过,名为‘摄魂铃’。难道阴罗教曾与他们合作?”
墨玄猛然抬头:“对了!我幼时在家见过一册残卷,提到阴罗教覆灭前,曾与南方数个魔门交换秘术——其中就有合欢宗。”
“所以他们的手段日益驳杂。”云逸低声分析,“幻术源自合欢宗,毒蛊或来自幽谷域,再融合自身的音控之术……这已不是一个门派,而是一股拼凑而成的势力。”
灵悦望着沙盘:“那我们现在所用的传讯系统,还能信任吗?”
云逸起身,从墙边取下一枚新制玉符。这是他命工匠连夜打造的,材质换作纯阳铁矿,可隔绝外灵侵扰。
“从今日起,所有通讯改用此符。旧制法器一律回收封存。”
“谁去执行排查?”
“成立影枢司。”他说,“挑选十名可信的老将,逐个岗哨检查法器,发现问题立即封禁。”
墨玄问:“是否上报长老会?”
“不可。”云逸摇头,“一旦消息泄露,对方必将更换手段。我们必须暗中追查。”
他写下两道密令,交予两名心腹弟子。
“你们扮作游商,沿北古道深入荒地,前往当年阴罗教旧址探查。若有活人踪迹,或遗留痕迹,速归禀报。”
“若遇敌呢?”
“切勿硬拼。”云逸叮嘱,“发现线索即刻返回。”
二人领命离去。
夜深人静,议事厅唯余云逸一人。他再度摊开母亲的地图,目光落在“阴罗旧址”四字之上。指尖刚触及那处标记,左耳的朱砂痣忽地发热。
这不是第一次。每当接近真相,它总会跳动。
他忆起十岁那年,母亲临终前紧握他的手,嘴唇微动,却未能言语。后来他在她枕下发现了这张图,一角赫然写着四个小字:“勿近阴罗”。
那时他不懂。如今明白了。
母亲,认得那些人。
他吹熄灯火,独坐黑暗之中。屋外风掠檐角,似有人哼唱一段不成调的曲子。
这声音,他曾见于俘虏的供词。
据说,凡听见此曲者,三日内必疯。
云逸起身,踱至窗边。远处巡逻弟子正在换班,手中握着新发的玉符。其中一人抬手抚耳,忽然驻足,原地转了一圈。
他没动。
几秒后,那人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