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光在药瓶残片上闪烁,宛如即将熄灭的火星,夜风一吹便可能熄灭。云逸用指尖轻按着那点微光,掌心里的血顺着银露渗入地图的裂痕,整张残图瞬间亮了起来,映出一条蜿蜒向北的虚线,尽头刻着两个古篆字——“归墟”。
灵悦没有吭声,只是将剑穗在地面轻轻点了点,青玉铃铛无声地颤动了几下。过了三息,她抬眼望去:“地脉往北偏七度,有断层。”
墨玄晃了晃酒葫芦,里面的药液晃动了几下,并未洒出。他冷笑一声:“这光比我家祖坟里的守尸犬还难消灭。”
三个人抬脚前行,每走十里,体内的灵力就如同被抽丝一般逐渐变弱。越靠近北境荒原,天色越暗,连风都带着铁锈的味道。云逸左耳的朱砂痣隐隐发烫,好似被人用针尖轻轻扎着。
归墟的入口藏在一道断崖的裂隙后面,石壁上爬满了褪色的符文,大多都已被风雨磨平。灵悦抽出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剑气擦过石面,显出半幅残阵的轮廓——如同九宫格一般,中间缺了一块。
“有人先到过这里。”墨玄蹲下来,指尖在地面的尘土上抹了抹,“不是脚印,是血渗进石头里干涸后留下的痕迹。”
云逸闭上眼睛,双色金丹缓缓转动,金黑两色的灵力在经脉中轮流涌动。他突然睁开眼,指着左侧第三块石砖:“阵眼在那里,不过被人动了手脚。这阵……只认残缺灵根。”
话刚说完,地面的九块石砖同时亮起血纹,八具黑袍尸骸从地底冒了出来,关节上缠着锈链,手里拿着断刃残戈,将三个人围在中间。
“九宫连环阵。”墨玄冷笑了一下,拔下发间半截断簪,在酒葫芦口敲了敲,“夜无殇这小子,连阵法都抄袭我药王谷的,还抄漏了半页。”
葫芦口倒出来的不是酒,而是九种不同颜色的粉末,粉末随风散开,在空中自行排列起来,按照金木水火土反向相克的顺序,凝成一座倒悬的毒阵,将八具尸骸罩住。
尸骸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关节的锈链“嗤嗤”冒烟,黑血顺着缝隙滴下来,把地面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五行逆生,毒噬其根。”墨玄一脚踢向阵眼石砖,“你家少主送来的东西,我帮你改改。”
云逸趁着这个机会冲向阵心,掌心的符文变得格外明亮,淡金色的光芒顺着经脉爬到手臂上。他把《圣体灭天诀》残页里的古符一个字一个字在空中画出来,每画一笔,尸骸就碎一点。
最后一道符画完,八具尸骸一起炸开,变成黑灰落在地上。
就在毒阵消失的时候,中央空位的石砖“轰”的一声裂开,一尊血色石碑从土里钻了出来,碑面上刻着两个大字——“血屠”。
地面开始震动,一柄两米长的巨斧从裂缝里缓缓升起来,斧面坑坑洼洼的,还能看清刻着的名字:柳烟。那字闪着血光,就像刚写上去一样。
“这斧头……认主人了?”灵悦把剑拔出三寸,冰蓝色的眼睛盯着斧身,剑气在身边结成一层薄霜屏障。
云逸咬破指尖,血珠飞出去,在空中画出一道镇压符。金光缠上斧身,巨斧剧烈摇晃,斧刃仿佛把空气都割破了,发出像龙吟一样的声音。
墨玄盯着石碑,突然皱起眉头:“这碑文用的是上古血祭咒,可这笔顺……怎么像是药王谷禁术改的?”
他话还没说完,远处的树影动了一下,一个瘦瘦的身影悄悄躲进树林里。苏璃靠在树干上,呼吸有些急促,发间七根银簪自行动了起来,最长的那根,里面透出红光,像烧红的铁针。
她低头看着自己发抖的手:“怎么回事……这斧头里的血气,怎么跟我的魔种……有反应?”
归墟深处,血斧悬在离地面三寸的地方,石碑的裂缝里冒出黑雾,雾里传来沙哑的笑声,如同磨刀的声音。
“云逸……你终于来了。”
灵悦把剑一转,剑气朝黑雾劈过去,却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挡住,震得她虎口发麻。
云逸盯着那道裂缝,突然从袖子里拿出半截玉簪。玉簪已经断了,断口参差不齐,他十年来一直贴身戴着。他毫不犹豫,用簪尖划破手掌,鲜血滴进阵眼。
血滴下去的瞬间,裂缝变小,黑雾被硬压回碑里。石碑发出刺耳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
就在封印完成的时候,云逸丹田一震,双色金丹猛地跳了一下,金芒里出现一道声音,不是从外面传来的,直接在他脑子里响起:
“万年前……你欠的债……”
他眼睛一缩,还没来得及细想,墨玄突然大喊:“小心!”
血斧剧烈晃动,斧面上“柳烟”两个字血光更亮了,从石碑上吸出一缕黑气,变成半张女人的脸,凄惨地望过来。
灵悦又挥出剑光,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她手腕一麻,剑飞出去,钉在石壁上。
墨玄把酒葫芦一甩,毒粉喷出来,却被黑气一卷,全朝三个人的脸扑过来。
云逸抬手,双色灵力在掌心结成屏障,金黑两色缠绕在一起,硬生生挡住冲击。他咬着牙,又把玉簪扎进掌心,鲜血顺着符文流进阵眼。
石碑的裂缝完全合上,血斧慢慢往下沉,最后埋进地底,只留下一地血痕。
周围安静得吓人。
灵悦拔出剑,剑穗上的铃铛轻轻响了一下,她看着云逸:“你流血了。”
云逸摇摇头,把玉簪又藏回袖子里。他低头看着阵眼,那滴血已经渗进石缝,却在表面留下一道细纹,就像药田里幽昙花根的纹路。
墨玄蹲下来,用断簪挑了挑石缝里的血迹,突然冷笑一声:“这血……有点熟悉。”
他抬头看着云逸:“你这玉簪,是灵悦送的吧?可这血渗进去的纹路,怎么跟合欢宗的‘牵魂引’阵法……能对上呢?”
云逸没有说话。
他只觉得左耳的朱砂痣一阵剧痛,就像被人用火线穿进去一样。
远处,苏璃靠在树后面,银簪的红光还未消散。她抬手摸了摸头发,指尖碰到一丝温热——那不是簪子的温度,是血。
她小声说:“原来……那斧头里的女人,是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