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来自新型“法则墓碑”的猩红射线,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瞬间跨越虚空,狠狠刺入“玄武”级“不动如山”号的侧舷。
没有剧烈的爆炸,没有四散的碎片。被命中的区域,舰体结构连同内部的能量回路、生命维持系统,乃至部分来不及撤离的船员,都在一种令人牙酸的、类似玻璃碎裂的嗡鸣声中,迅速失去色彩、质感,继而化为最基础的粒子流,被那猩红的光芒彻底“抹除”。一个巨大的、边缘规则平滑的“空洞”出现在“不动如山”号的舰体上,透过空洞,可以直接看到后方扭曲的星空。
这艘以强悍防御力着称的主力战列舰,甚至连一次像样的抵抗都未能组织起来,便在短短两秒内彻底失去了所有信号,残存的舰体部分在惯性作用下无声地翻滚、解体,最终被虚空吞噬。
冷酷,高效,一如“归零号”的风格,但由这些体积更小的舰只施展出来,却更显出一种令人胆寒的精准与……廉价感。仿佛这种层级的“抹除”,对它们而言只是常规的、可以随意挥霍的攻击手段。
“不动如山号……沉没!”损伤报告官的声音干涩而嘶哑。
这突如其来的、精准而致命的打击,如同一声丧钟,敲碎了帝国舰队残存的任何一丝幻想。这不是一场可以依靠血勇和牺牲就能拼出胜利的战争,这是一场科技、规则、乃至存在层面都全面落后的、赤裸裸的碾压。
继续停留在此地,只有全军覆没一个结局。那针尖大小的伤痕带来的振奋,在上百艘“法则墓碑”构成的冰冷现实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总司令!”所有还能保持思考的高级将领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李信身上。
李信的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寒铁,在极致的压力下反而变得异常锐利和清醒。他死死盯着战术屏幕上那艘瞬间湮灭的“不动如山”号,以及如同狩猎狼群般开始缓缓散开、从多个维度轴向逼近的敌方舰队,一个无比艰难、却又无比清晰的指令,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
不能再犹豫了!每一秒的迟疑,都是用更多帝国将士的生命和宝贵的战争资产来填补!
他猛地抬起头,声音透过帝国精神网络,传达到每一艘战舰,每一个作战单位,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全体单位听令!执行‘烛龙’预案!重复,执行最高优先级‘烛龙’预案!”
“烛龙”预案——战略总后撤!
命令下达的瞬间,整个帝国舰队的运作模式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所有战舰,无论级别,同时放弃了攻击姿态和原有阵型,引擎喷射出前所未有的、近乎过载的尾焰,如同受惊的鱼群,向着“长城”节点撑开的维度加固区域核心疯狂收缩。
“‘长城’节点!放弃外围加固,能量集中至核心通道维持!计算最优后撤路径,引导舰队!”
“‘帝俊’级,释放所有剩余‘逻辑炸弹’及干扰单元,迟滞敌军追击!”
“‘祖龙真身’、‘太一’号,请立即后移,由舰队为您护航!”
一条条指令如同疾风骤雨,整个帝国舰队像一部精密的机器,开始为生存而进行最高效的运转。
“归零号”及其增援舰队显然察觉到了帝国的意图。更多的“法则墓碑”舰首亮起了猩红的光芒,密集的抹除射线如同死亡的暴雨,开始向着收缩的帝国舰队阵列泼洒而来。同时,数艘具备空间操控能力的敌方舰只开始扭曲后撤路径上的空间结构,试图制造引力陷阱和空间迷宫。
“为了帝国!拦住它们!”
残存的、机动性最强的“蜂群”无人机(尽管数量已大幅减少)以及数支装备了重型偏转护盾的护卫舰编队,自发地组成了决死的断后防线。它们义无反顾地冲向袭来的猩红射线,用自身的湮灭为主力舰队争取那微乎其微的规避时间;它们撞向那些扭曲的空间节点,以自毁式的能量爆发,短暂地“炸平”空间褶皱。
虚空之中,不断亮起短暂的、代表着存在彻底消失的闪光。每一道闪光的熄灭,都意味着一批忠诚的帝国将士的陨落。
嬴政的“祖龙真身”发出震天的龙吟,巨大的龙尾猛地横扫,磅礴的文明信念之力并非用于攻击,而是化作一道横亘数万公里的金色壁障,强行挡下了数道射向“太一”号的抹除射线。金色壁障剧烈震荡,龙躯上的光芒也随之黯淡了几分,但终究是为“太一”号赢得了关键的转移时间。
“长城”节点的纯白光壁范围急剧收缩,从原本覆盖大片区域的盾牌,迅速收束为一条仅能容纳舰队依次通过的、狭长的“星光通道”。通道壁由高度凝聚的维度加固力场构成,外面是疯狂冲击、试图将其瓦解的黑暗与猩红射线,内部是争分夺秒、秩序井然却又带着悲壮意味撤离的帝国舰队。
“后撤坐标已设定!目标:K-77号维度褶皱区!那里有我们预设的第二道‘长城’节点和部分防御工事!”导航官的声音在嘈杂的战场通讯中响起。
K-77维度褶皱区,那是帝国疆域边缘一个相对稳定的、易守难攻的区域,在“长城”计划中被定位为二级防御枢纽。撤往那里,意味着帝国将放弃大片外围疆域,但至少能依托预设工事,获得一丝喘息,重新组织防线。
李信站在旗舰“锐士”号的舰桥,透过观测窗,看着后方那不断被黑暗吞噬、不断爆起殉难火光的断后部队,看着那在敌方舰队围攻下光芒剧烈闪烁、摇摇欲坠的“长城”通道,心如刀绞。这是自他担任帝国舰队总司令以来,下达的最为痛苦、最为无奈的命令。
但理智告诉他,这是唯一的选择。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无畏的牺牲毫无意义。保存有生力量,巩固已收复(或者说,即将被迫放弃)的维度认知和经验,才是为文明延续保留火种的关键。
“通道稳定性正在下降!百分之六十……百分之五十……”“长城”节点的报告声带着急促的电流杂音。
“加速!所有单位,不计能量损耗,最大功率推进!”李信几乎是吼出了命令。
帝国舰队化作一道浩荡的流光,在由牺牲与坚守铺就的狭窄通道内,向着遥远的K-77区亡命奔逃。在他们身后,那庞大的“归零号”并未亲自追击,它只是静静地悬浮在原处,如同冷漠的君王,注视着它的臣属们剿杀溃逃的敌人。而那上百艘“法则墓碑”,则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群,开始分出部分兵力,沿着不稳定的空间轨迹,试图绕到前方进行拦截。
战略后撤,绝非简单的逃跑。这是一场与时间、与空间、与死亡赛跑的残酷竞赛。每一秒,都伴随着牺牲与抉择。帝国舰队能否成功抵达相对安全的K-77区?而那里,又真的能成为抵御这恐怖洪流的坚固堤坝吗?
答案,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