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自地底深处投来的目光,冰冷、古老、充满了无尽的死寂,仿佛来自九幽黄泉的最底层。被其锁定的刹那,李逸只觉得周身血液近乎冻结,神魂如同被无形的寒冰枷锁禁锢,连体内那躁动的星殛之力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远超国师玄冥子!甚至比之前在皇城感受到的、九幽尊主隔空探来的巨手,更多了一份真实不虚的、仿佛近在咫尺的压迫感!
这不是隔空投下的力量,而是……某种存在的“投影”或者说“化身”,已然降临此界,潜藏在这北境的地脉深处!
“走!”
李逸毫不犹豫,一掌震晕手中已然崩溃的老萨满,对影枭厉喝一声,身形如同被惊起的鸿鹄,向着铁壁关方向暴退!影枭反应亦是极快,短刃回鞘,身化青烟,紧随其后。
然而,那道目光的主人显然不打算让他们轻易离开。
“轰隆隆——!”
大地剧烈震颤,以那座最大的萨满主帐为中心,地面如同波浪般翻滚、裂开!无数惨白的骨手从裂缝中伸出,疯狂抓挠!浓郁的、带着刺鼻硫磺与腐臭气息的灰黑色幽冥之气,如同喷发的火山,冲天而起,瞬间笼罩了方圆数里的区域!
这幽冥之气带着强大的侵蚀与禁锢之力,空气变得粘稠如胶,光线扭曲暗淡,仿佛将这片区域拖入了独立的冥土领域!
李逸和影枭的速度骤然减缓,如同陷入泥沼。四周传来无数怨魂的哀嚎与嘶吼,扰人心神。
“闯入者……亵渎冥土……化为养分吧……”
一个低沉、沙哑,仿佛由无数亡魂呓语汇聚而成的声音,在领域内回荡。紧接着,那喷涌的幽冥之气在空中凝聚,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完全由骸骨与怨念构成的巨大鬼爪,带着湮灭一切的死亡法则,朝着李逸二人当头抓下!
这一爪的威力,已然超越了凝星境的范畴,触及到了化域境的边缘!
避无可避!
影枭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短刃之上幽芒暴涨,竟是要燃烧本源,做拼死一搏!
“退后!”
李逸猛地将影枭推向身后,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那平息不久的异色再次浮现,左眼星辉流转试图洞悉鬼爪的能量节点,右眼暗火熊熊燃烧起疯狂的战意!他知道,此刻任何保留都是找死!
他强行催动体内那脆弱的能量循环,不顾经脉传来的剧痛与星核濒临碎裂的警告,将所能调动的所有星殛之力,尽数灌注于双掌之上!
金红交织的光芒在他掌心凝聚,不再是之前的丝线或指风,而是化作了两团不断扭曲、坍缩、仿佛蕴含着微型星辰生灭的恐怖能量球!毁灭的气息令周遭的幽冥之气都为之退避三舍!
“星殛——双漩!”
他双掌猛地向前推出,两团能量球并非直射鬼爪,而是在飞出的过程中,以一种玄奥的轨迹相互缠绕、旋转,形成了一个小型的、金红双色的能量漩涡,主动迎向了那遮天蔽日的幽冥鬼爪!
没有硬碰硬的爆炸,只有一种更加诡异的、仿佛空间被啃噬的“滋滋”声!
星殛漩涡与幽冥鬼爪接触的刹那,那由纯粹死亡法则凝聚的鬼爪,竟如同遇到了克星,被漩涡边缘那湮灭一切的特性迅速分解、吞噬!漩涡如同一个贪婪的黑洞,疯狂撕扯、磨灭着鬼爪的能量!
那低沉的声音发出一声惊怒的闷哼。显然,这冥土投影也没料到,李逸的力量竟然如此诡异,对它的死亡法则有着极强的克制!
趁着鬼爪被星殛漩涡暂时抵住的空隙,李逸一把抓住影枭,将所剩无几的力量灌注于双腿,星轨步催发到极致,如同逆流而上的鱼,强行冲破了幽冥领域的禁锢,朝着铁壁关的方向亡命飞遁!
“哪里走!”
冥土投影显然被激怒了。那被不断磨灭的鬼爪猛地炸开,化作无数道漆黑的锁链,如同跗骨之蛆,穿透虚空,瞬间追至李逸身后!同时,领域内的幽冥之气再次凝聚,化作无数狰狞的鬼影,嘶吼着扑来!
李逸感到后背传来刺骨的寒意与致命的威胁!他猛地转身,看着那追来的漫天锁链与鬼影,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他如今力量几乎耗尽,再被缠上,必死无疑!
他看了一眼怀中那冰冷沉寂的巡天镜碎片,又感受了一下体内那因过度透支而再次开始躁动、反噬的星殛之力。
赌一把!
他不再压制那反噬的星殛之力,反而主动引导其逆行冲击那脆弱的能量循环,同时将一丝意念强行注入巡天镜碎片!
“爆!”
他嘶哑低吼!
“轰——!!”
以他为中心,一股失控的、混杂着星辰暴烈与九幽死寂的毁灭性能量,轰然爆发!这不是攻击,而是自残式的能量宣泄!
金红色的风暴席卷开来,与追来的幽冥锁链和鬼影狠狠撞在一起!两股性质迥异却同样充满毁灭的力量相互湮灭,产生了更加剧烈的能量乱流!
李逸借着这股自爆产生的巨大反冲力,如同断线的风筝般,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向铁壁关,口中鲜血狂喷,意识瞬间模糊。影枭也被这股力量波及,闷哼一声,死死抓住李逸,借着冲击力一同飞退。
那冥土投影似乎也没料到李逸如此决绝,被这突如其来的自爆式冲击阻了一阻。等能量乱流稍稍平息,李逸和影枭已然跌跌撞撞地冲入了铁壁关的防御阵法范围之内。
关墙上警铃大作,无数箭矢、符箓的光芒亮起,对准了后方追来的幽冥气息。
那冥土投影在关外显化出一张模糊不清、由幽冥之气构成的巨大鬼面,冰冷的眸子死死盯着关内昏迷的李逸,充满了杀意与……一丝忌惮。它似乎对铁壁关的防御有所顾忌,或者说,其本体投影的力量在此地受到某种限制。
最终,那巨大的鬼面缓缓消散,弥漫的幽冥之气也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满目疮痍的大地和关外萦绕不散的阴冷死寂。
“快!救人!”张魁等将领慌忙冲下城头,将昏迷的李逸和受伤的影枭抬回关中。
这一夜,铁壁关无人能眠。
李逸的临时自爆,虽然重创了自身,但也向关内所有将士,乃至暗中的窥视者,展露了其狠辣果决与那深不可测的恐怖力量。北蛮大营深处潜藏的冥土投影,更是让所有人意识到了此战背后隐藏的、远超世俗战争的可怕真相。
经此一役,北境局势,变得更加诡谲莫测。而昏迷中的李逸,并不知道,他体内那因自爆而愈发混乱的星殛之力,与怀中那似乎因他决死意念而产生了一丝微弱波动的巡天镜碎片,正在发生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更深层次的变化。